他的黑眸看向舒染瘦弱的身体,心疼几乎就要溢出眼眶。
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一直瞒着他。
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过他。
癌症,多么可怕的名词……
“不需要,我的事情与你,与霍家都没有关系。”
舒染的声音冷冽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冰雪覆盖,带着一种无法融化的冷漠。
她背对着霍邵霆,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波动。
丢下这句话后,她准备转身重新回到病房,回到那个可以暂时让她忘记所有烦恼的地方。
然而,在她转身的刹那,霍邵霆却有了动作。
他的内心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驱使着,让他想要去抓住舒染,去挽留她。
他的手臂像是有千金重担压着,沉重得无法抬起。
他挣扎着,努力想要摆脱那股无形的束缚。
霍邵霆捏着手机的手已经有些发白,手机的屏幕上还亮着,显示着一张德语的病例。
病例的主人正是舒染。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这是亚瑟刚刚发来的补充件,是两年前的病例了,据说是厉名爵带回去的,并非是年前舒染检查的那次。
看着病例上的内容,霍邵霆的心像是被什么重物击中,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如果当时有好好治疗,也许并不至于到切掉输卵管的地步。
当时的舒染正在做什么?
他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现,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片段,此刻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回想起那些夜晚,偶尔会在半夜梦醒时分,听到舒染躲在卫生间里哭泣的声音。
那声音凄楚而压抑,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灵魂在无尽的黑夜里独自啜泣。
每当听到那哭泣声,他原本以为是舒染不甘心屈居在他的身下,是她在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于是,在那种情绪的驱使下,他会更加猛烈地索取,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权威和力量。
他看到她更加破碎的哀求,才会放过她,让她在疲惫和痛苦中暂时得到一丝喘.息。
现在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有多么混蛋。
他的自私和霸道,让舒染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委屈。
他站在窗边,手机已经放进了口袋,手里捏着的打火机,正是那天从严方手里抢救下来的那一个,也是舒染送的礼物之一。
这个小小的打火机,仿佛承载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情感和回忆。
“邵霆,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严方的声音打破了霍邵霆的沉思。
他从电梯里走出来,抬头看见了在走廊深处发呆的男人。
他快步上前,唤醒沉浸在回忆中的霍邵霆。
男人眉宇间带着浓重的哀伤,这样的表情严方多年前也见过一次。
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时候,霍邵霆放学回来之后,发现在了死在冰冷床榻上的母亲。
严方心中猛地一跳,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将刚才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什么事?”
霍邵霆见他沉默的良久都没有开口,有些不耐烦。
“没事……,你的并不能受凉,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穿着病号服乱跑,出了病房就要穿上外套。”
严方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说。”
男人抬头刚才悲伤已经不见,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严方还以为是他眼花了。
“我听说大嫂年轻的时候还是个著名舞蹈家?”
“嗯,舒家破产前就宣布退役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霍邵霆的心口,严方话虽多,但也不是喜欢到处说八卦的人。
刚才在病房门口,他似乎听到了方茹说过想要重新跳舞。
“我刚开看了检查结果,情况不是很乐观,以后大概是不能……”
严方蹙着眉,剩下的话还是很难说出口。
“不能走路了?”
霍邵霆将严方没有说完的话接了下来。
语调太轻了,轻的好像是呢喃一样。
严方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是不忍心,眼眸中似乎有水光闪烁,“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舒染和大哥?”
霍邵霆并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先不说,等我从那边请来的专家检查之后在做决定。”
“你还在赌最后的希望?”
严方眨了眨眼,水光消失了,看向霍邵霆带着复杂的情绪。
仁德是京都最好的私立医院了,最出名的就是神经科和肿瘤科了,如今被神经科的大拿确认的事情,剩下的一线希望,太过渺茫了。
霍邵霆看了看他,又从口袋了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不过片刻对方就接了电话。
他说德语的语调更加沉冷,情绪就像是慕尼黑常年阴沉的天气一样。
严方德语不是很好,只能偶尔听懂几个词语,但也能够大概猜到霍邵霆在说什么。
他也是前几天才从严元明的嘴里得知霍邵霆的真实身份,他竟然是西蒙斯家族的继承人。
跟在身边多年的兄弟,突然有了外国人的身份,他就是到现在还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样。
“明天会有顶尖的专家过来,还要辛苦你接待一下。”
霍邵霆随手锁屏,垂下了握着手机的手,神色凝重的看着严方。
“自家兄弟,你说这话太见外了。”
严方喉头滚动,十分郑重的接下了这句话。
霍邵霆重重地拍了严方的肩膀,无言的信任,是两个人多年形成的默契。
再走到病房门口,舒染已经重新穿好了外套,领着厉名爵准备离开了。
霍邵霆挡在了门口,低头看着转身就换了表情的人,“我送你回去。”
舒染径直出门,看了看刚刚跟上来的苏卿,她的身边还跟着那个叫魏洲的小奶狗。
“不用,我和卿卿一起走。”
她眼眸看着苏卿,里面写满了脆弱。
苏卿连忙伸手拉住了舒染,也顾不上跟在身边的小男孩,被舒染的破碎感塞满了全部身体。
“我叫车,我们走。”
递给了厉名爵一个眼神,苏卿就想要将舒染拉走。
魏洲倒是乖巧,一句话不说,只是跟在苏卿的身后,手里拎着她的小包。
严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是听说了小演员到了京都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苏卿和他都已经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着刚才在办公室叠好的一只千纸鹤,揉软的纸瞬间变了形。
那是苏卿下午发在动态里的一张配图,上面的文字【形单影只的纸鹤】。
可惜苏卿此时心理都是闺蜜,哪里顾得上看严方。
舒染抬步刚要走,另一只空着的手腕被人紧紧扣住。
“染染,我送你。”
他眸光盈盈,带着希冀,语调是一贯的沉稳,将她复杂的心绪平复了很多。
舒染感觉到霍邵霆对她的影响,甩手想要摆脱他的控制。
“上山的路已经修通了。”
她的身体僵住了,甩动的手就这么举在了半空。
苏卿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的闺蜜,只看见舒染红红的眼圈,皱着眉松开了手。
山上有什么?
除了魏洲,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