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上次的刺客本主查过,似乎和景宁王有关,你待会上朝,可能被针对,自己小心。”
景王?沈长风眉心微皱,景宁王是先帝幼子,与皇帝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也颇得皇帝信任,甚至还得了皇帝特许留在京城。
平日里,他和景王可以说是从未有过交际的。
他为何要刺杀自己?莫非是为了那些账本?
还不等沈长风想出个所以然,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这位平阳郡主,谁知该说是不拘小节,还是大大咧咧,总之言谈都不似寻常女儿的扭捏。
此刻私语,索性靠在他旁边,饱满的唇瓣几乎贴在沈长风耳旁,还不忘用两手环住,吐气如兰,吹得他耳根发痒。
好在沈长风知晓对方是聊正事,特地提醒,也很快压下了心头的异样,含笑道谢。
待到两人分别,他刚迈入朝堂,顿时察觉出气氛不对。
无数打量的目光或明或暗朝他投来,其中又不屑,亦有忌恨。
想来也是,他这世子名声在外,下到百姓上到王侯,就没几个瞧得上他。
如今突然做了礼部侍郎,只怕又得引得暗流汹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元亨身披龙袍,坐上龙椅,百官俱是收敛议论,躬身叩拜。
在外人面前,元亨帝王威仪自显,气度庄严,抬手示意平身。
“陛下,臣有本要奏!”
刚行完礼,御史大夫便急急参报:“关沈长风上任礼部侍郎一事,臣有异议。”
“臣以为,与烨国议和事关重大,儿戏不得……此人素来纨绔成性,不学无术,实在难堪大任,还求皇上三思!”
早在沈长风上任前,元亨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出。
但他没急着回话,而是目光炯炯的看向沈长风,心里也想知道,自己这侄儿,会如何应对。
却见沈长风微微一笑,拱手道:“我入礼部,乃圣上钦差,大夫这话,可是暗讽圣上识人不清?”
“你!血口喷人!”大夫恼火的指着他,怒道:“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何况你还你骄奢淫逸、伤风败俗,做侍郎便是德不配位!与肖将和离,折辱有功之臣,更是不懂大体!”
沈长风上下扫了他几眼,嘴角弧度渐冷。
要不是知道这人和景宁王走得近,他就信了。
难怪秦怀儿叫自己小心。
“我观大夫手上的翡翠扳指,乃是品相上好的白冰种,色若凝脂,便是我这历来败家的纨绔,也难能一见。”沈长风盯着他道:“霍大夫,若真谈穷奢极欲,我却是不如你了。”
霍明晨如同被蜂刺蛰了似得,下意识遮住扳指,脸色青白道:“我、我配饰如何,同你做侍郎有何干系!”
“确无干系。”
沈长风摇头,却忽然话锋一转。
“只是据我所知,这白冰翡翠,大雍是没有的,境内除了跟敌国商号素有往来的景宁王爷,没人能搞到,敢问霍大夫的扳指,从何而来?”
此话说出,不少臣子哗然一片。
景宁王能与敌国商号有往来,不少人眼红,私下没少传他与敌国不清不楚,可顾及着景宁王一直深受皇帝信赖,从未有人敢当朝揭穿。
岂料被这半路杀出来的沈长风,三两句话就给戳破开来。
元亨暗自笑了。
笑容中透着老父亲般的满意。
一双威目扫过霍大夫,语气带着迫人的威压:“朕设宪台,为的是纠察官员,肃正纲纪,而非让你们监守自盗。”
“霍明晨,朕便暂卸了你的大夫职位,戴罪好生查证一番,你可有议?”
看着高台之上威严的面孔,霍明晨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
憋了好半晌,才磕头谢罪,压根没敢求饶:“微臣……草民谢过圣上。”
大夫的事情告一段落,又揍了几本不痛不痒的折子,今日便宣退朝。
似乎刚才在朝上那手,让众臣生了忌惮,路上没有官员过来与他寒暄。
他也乐得清静,直接到礼部上任。
毕竟是皇命钦差,一路上倒是没人刻意刁难他这新官儿,只是不少人都冷脸,连尚书都没来见他。
只是遣了个主事,将他领到部司的文房。
里头只有三人,礼部的尚书跟左侍郎就在这等着,还有个眼熟的老官员,沈长风却是想不起来。
左侍郎正清和,一副酸秀才模样,见他来,立马轻蔑的上下打量几眼,鼻孔朝天的哼哼着。
“啧,纨绔东西,非往礼部钻什么?知道什么是礼部吗?”
他寒门出身,最是看不得富家子各处镶金边,一无是处不说,还得拖累别人。
本着给他个下马威之意,砰的将几本厚册扔在桌子上,厚重的册子尘土飞散,呛的几人掩面轻咳。
“咳咳……把这些外邦的文字,拓下来翻译,要是不认识就趁早滚蛋,外邦字都认不得,接待使臣岂不是笑话?”
沈长风倒是没气,反而无奈摇头,这帮呆子,也就只有这点手段。
拓印外邦文字加以翻译,自有专门的吏员负责,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礼部侍郎亲自来做。
对方故意如此吩咐他,找茬的意思已经尤为明显。
尚书也只管在旁自顾自的忙络,丝毫没有管的意思。
看来,自己这纨绔确实演的成功,人见人烦。
他也不回话,在对方不屑的注释下,提笔着墨。
渐渐地,左侍郎脸上的不屑化开,嘴巴也越长越大,时不时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
一旁的尚书跟老官员,也都陆陆续续放下笔,开始看向这边。
沈长风的字迹苍劲,刀头燕尾,偏偏又行云流水落笔奇快,极具观赏性。
看他落笔,竟叫人挪不开眼睛。
不过半柱香,三篇书页就被他密密麻麻的翻译成大雍官文。
然而,不止如此。
尚书轻手轻脚将纸张捻起,细细的打量,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满意。
不只是本国文字。
这段书文,竟是被他译成好几种语言,几乎囊括列国。
就连尚书也没能认全。
“好,好啊!”
尚书惊喜的将职业递给身旁老官员,见那老官人扫了几眼,垂老眸中忽然迸发几许精芒,目光灼灼的盯向他。
“世人都道你不学无术,想来,却是叫人遮了眼还不自知。”
他一语道出沈长风往日藏拙。
而沈长风此刻,也总算想起眼前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