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直白的问题让裴策一时语塞。
兰因已然明白裴策的意思。
裴策叹了一口气：“生死有命。”
兰因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孩子：“我觉得我死过很多次，无所谓再死一次。若说还有什么牵挂，大概就只有元宝了。”
两人说话间，山林间有了巨大的响动。
“是大量车马行动的声响？”裴策不由得皱起眉头，“难道是他？”
他心中浮现了一个人名。
巨大的声响把元宝给惊醒了。元宝闭着眼，在兰因怀里哭了起来。
兰因哄着孩子走入里屋。
还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因因，你在这儿吗？”
她听到声音之时，停住了脚步。
“殿下。”裴策行礼道。
洛昱身边的弘音忙道：“裴先生，如今该改称圣人。”
裴策一怔，眼神略过弘音瞥向洛昱。
“草民，参加圣人。”裴策跪地俯首行礼。
洛昱下马，上前扶住了裴策：“先生，免礼。”
但他手扶着裴策，眼睛却盯着屋内。
裴策退了一步，给洛昱让出位置。洛昱轻轻点了点头，大步迈向兰因。
洛昱从身后抱住了兰因。
“因因。”洛昱轻轻在兰因耳边唤了一声。
兰因低下头去，痛哭起来。她心里既委屈，又伤心，还有无尽的悲哀。一时所有的情绪都冲到眼前，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怀里的元宝听到阿娘哭泣，哭闹得更加厉害。
此时，洛昱才注意到兰因怀里还有个小娃娃。
“朕的孩子？”他有点不自信。
元宝见了洛昱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哭声。小家伙脸上挂着泪，瞪着小眼睛看着洛昱。
看着元宝与自己酷似的脸，洛昱不再产生怀疑。
小家伙就是自己小时候的翻版嘛。
他将下巴靠着兰因的肩膀上笑盈盈道：“跟朕真像。”
兰因耸着肩膀，隔开洛昱的脑袋。
她眼中蓄着泪，嗡哝道：“你走，不想见你。”
说完，兰因就抱着孩子往里屋走。
洛昱哪里肯让她走，此时就是秉持着狗皮膏药的原则，黏住不放才能药到病除。
“好因因，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对朕说？朕一定改？”
兰因走入里屋，将元宝放在床上。
“狸奴，赶他出去。”她唤着正在床下睡觉的狸奴。
狸奴双眼一睁，一下子跳出来，扑倒洛昱身上。
那么多年过去了，洛昱已不是当年的虚弱少年，而狸奴却老了。
狸奴这一扑没什么杀伤力，被洛昱一把揪住脖子
“老朋友，来，出去找弘音。他带你去吃肉。”
狸奴被抓着要害，也不挣扎。
喵了一声就被洛昱扔出去给了弘音。
兰因又急又气：“你这人无理取闹。”
说到无理取闹，洛昱就有话要说了。
“要说无理取闹，我属第二，你得属第一。因因，你当年可是一声不吭地就走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找上庐山的。你当时为什么要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兰因神情恹恹的。
“朕富有江山，海内皆王。你要什么我不能给？”洛昱反问道。
“我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兰因说出了多年以来的愿望。
洛昱一愣，继续道：“朕尚未立后。朕的皇后只有你一人。”
兰因摇着头道：“曾经，你为了笼络大池，容许苏美尔待在你身边。以后你也会为了其他目的，将其他女人留在身边。在你心中，你的江山，你的子民比我更重要。”
洛昱被说得头都大了。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并没有娶她，也没有与她发生肌肤之亲。一直以来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两个人争论的声音又让元宝害怕得哭了起来。
元宝坐在床上叫着阿娘。
兰因给了洛昱一个白眼，立马转身去哄孩子。
“元宝，乖啊。阿娘在这儿。”
一岁的孩子还不怎么会说话，只能一边哭，一边伏在兰因的肩膀上寻求安全感。
洛昱灵机一动，对着元宝扮了鬼脸。
元宝瞅着洛昱，又破涕为笑，咯咯地笑得不停。
“果然儿子是随爹的。”洛昱很是得意。
兰因轻轻叹了一口气。
见兰因缓和下来，洛昱随即问道：“让我抱抱他吧。他是叫元宝？”
兰因点了点头。
见兰因没有阻拦的意思，洛昱从兰因手中接过了元宝。
洛昱一番逗弄让元宝笑得不停。
也就是这段时间，元宝似乎和洛昱非常熟悉，紧紧抱着洛昱不松手。
此时，兰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退了几步，坐回到床沿上。她感觉到鼻子里热乎乎的，伸手一摸，居然摸到了一手鲜血。
洛昱正专心地逗弄元宝，并没有注意到兰因的异样，
兰因随手抓起一块帕子，三下五除二地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迹。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了。
兰因看着洛昱和元宝互动，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自己死后能好好照顾元宝的只有他的阿爷。
在这一刻，兰因内心妥协了。
所有的委屈、不安、犹疑在孩子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吸了吸鼻子，对洛昱说道：“两年前我离开长安是因为我得知自己无法生育。无法生育的女人注定不可能成为你的妻子。所以我选择离开。但上天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我到庐山不久便怀孕了。”
洛昱诧异地看着兰因。
“因因，不管你能不能生孩子，你都是我洛昱的妻子。而且我不是有通宝嘛，你有没有子嗣都没有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有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洛昱替自己辩解道。
兰因苦涩地笑道：“如果我无法生育，我注定无法成为你的妻子。就算你愿意娶我，你的臣下、你的子民也不会允许你娶我。”
洛昱道：“没有这个如果。你现在已经生下我们的子嗣。只要你和元宝跟我回去，我们一家就团圆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没有人会质疑你，你永远是我唯一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