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娘子扫了一眼，坐下后自己给自己倒茶。
熊砚捏了一颗种子，感受外壳的干燥程度。还不够干燥，没有达到能取出里头种子的条件。
“铃铃，我几次见你，发现你虽画眉、涂胭脂、贴花钿，却不见你敷粉？”
不怪熊砚这么问，她在大荔看到的女子化妆，最要紧的便是将妆粉细细扑匀在脸部，甚至有的会将衣物外裸露的皮肤都扑上一层妆粉，以此显得遍体肌肤细腻白皙。
胡娘子眨眼，“难道我的皮肤不好么？”
说罢，她从袖中掏出一把铜镜，持镜看向镜中的自己。
“不不不，当然很好。”熊砚添补道。
胡娘子的皮肤是少见的天生细腻白皙，只有双颊处有十几粒麻点，但这并不让她变得难看，反而增添了几分活泼的少女感。
放下手中铜镜，胡娘子放心了，她的皮肤还是如同往常那般，没有生面疱。
“敷粉虽好，但妆粉中有铅粉。铅有毒，长久使用会伤害皮肤。”胡娘子喝下杯中的凉水，“我自然知道敷粉好看，能让人看起来肤白如雪，还能修饰我脸上的麻点，有时我也会忍不住敷粉。”
她抿唇微笑，“可还是尽量少些罢。我见过许多客人，自敷粉之后，便再也不能素面见人了，那铅粉损害了她们的面容，不能停用。”
熊砚听着认真点头，“现在流通的妆粉有哪些呢？”
胡娘子张口即来，显然对妆粉的种类和作用都十分了解。说得口干舌燥，才将林林种种的妆粉说完。
她拿起水杯，再喝下一大口水。
“你的意思是在大荔流通的妆粉，它们都必须以米粉、铅粉按比例调配后，再各自加入花汁、豆粉、熏香之类的原料调和配制吗？”
胡娘子点头，同时面露惑色。
熊砚再次确认道，“没有任何一款妆粉不用米粉、铅粉调配的吗？即使大家都已知道铅粉有毒？”
长叹一口气，“前几年曾流行过无毒的妆粉叫玉簪粉，取用半开未开的玉簪花，将含有铅粉的妆粉放入其中，进行蒸煮，而后熏制，就无毒了。”
“不可能！”熊砚摇头。
“对，后来发生了些事，证明了玉簪粉无毒的噱头是假的。”胡娘子眉头拢住，“妆粉无毒，怕是不能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即使为了美，也不能轻易损害自己的身体呐。”
熊砚按下心中翻涌的激动，“若我有一个制作妆粉的方子，无需米粉、铅粉……”
“当真？润卿，你说的这话当真？！”胡娘子从座位上弹蹦起身，双手搂住熊砚，满脸惊喜。
“小姐，你看。”素琴眉尾耷拉，满脸颓丧。
熊砚顺着素琴的指头看向台面的粉末，白色粉末堆里掺杂着青黑粉末，这是发霉了。
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到发霉的紫茉莉花籽粉末。内心不禁顿感沮丧，语气却是十分平淡，“那就扔了罢。”
素琴点点头，拿起盒子走向房外。
钱大郎小心翼翼地端着木盒走进房中，“姐，这次我按照你写的再重新调成了各个材料的配比，你看看对不对？”
盒中盛放的同样是一堆被研成细末的粉，是深浅不一的白。
熊砚吩咐钱大郎将盒子放到台面，用洗净的细长勺每样挑出一点，而后用指尖捻磨。
不对，还是不对，怎么粉质如此粗糙。
钱大郎看到熊砚脸色的变化，一颗心随即被高高吊起。粉末来自冰片、麝香等贵重的原料，每一次重新配制，都在烧银子。
“不对。还是不够细致，根本无法匀抹在脸上。”
得到回答的钱大郎，霎时抖抖嘴唇。
“姐，或许我再拿回去研磨就成了。”钱大郎不想又把这堆粉倒掉，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呐。
“不是研磨的问题。”熊砚看到钱大郎的几根手指，都缠上了厚厚的纱布，研磨粉末是个枯燥且费力的活。“是配比不对，就算研磨得再细腻，也还是不能在脸上抹匀。”
钱大郎的脸灰了下去，应声将桌上的盒端起，不再像来时那般小心，大步走出房间。
熊砚独自坐在无人的房间，房中四处都是成堆的木箱，每个木箱中放置的都是采摘下来的紫茉莉果实，它们正在慢慢的被风干到合适的程度。等待着被熊砚或素琴，取出里面的花籽，再碾磨成白粉。
但似乎用紫茉莉的花籽制作无毒熏香妆粉的想法，并没有熊砚最初设想的简单容易。她们卡在了第一步，如何让紫茉莉花籽研磨出来的粉末，不会受潮发霉。
同时，要添加在紫茉莉花籽粉中的其他成分，熊砚也失败了十几次，它们无法融合成她在现代社会中曾看到的成品效果。
没错，熊砚之前的狂喜和自信，全来源于她穿越前，参观过的传统工艺制造的化妆品展览——无需现代技术、电力、化学工业品。
手指触碰桌面作废的黑色果实，它们已经发霉了，不能再取出种子。
胡娘子从外头走进房中，自从熊砚说出能用紫茉莉制造无毒妆粉后，她便日日前来查看进度，由此遇上了一次次的失败。
“润卿？”
熊砚抬头，看到胡铃铃，脸上一阵臊红。她那日把话说得太满了，将制作妆粉的事，说得轻而易举。现在七八日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反而将手中的银子花的所剩无几。
“铃铃，你来啦。”
在混乱的房间内，熊砚好不容易找出一张干净的凳子，赶紧让人坐下。
两人坐下面对面，熊砚刚经历两次失败，丝毫提不起心情与任何人交谈。
胡娘子偷偷打量着熊砚面上的神色，故作愉快地说道，“自从你跟我说那蜡胭脂能涂甲，我尝试了几次后，真比用凤仙花染甲留色更久，颜色更鲜艳。当我把这事告诉铺中的客人后，这月的蜡胭脂卖的好极了。”
“那太好了。”熊砚微笑。
她的建议能帮助胡铃铃的胭脂铺生意，那可太好了。
整间屋子再次陷入沉闷中。
“润卿，后日便是七夕了。”胡娘子再次张口说道。
“噢，你是有什么打算吗？”熊砚担心胡铃铃会邀请自己上街，她现在可没心情闲逛，“我是个寡妇，七夕是女儿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