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生扭头看熊砚的额头渗出了汗滴:“熊砚,你没事罢?你怎么会咳成这样,一日比一日厉害,要不让陆大夫替你把把脉?”
熊砚自打在淘洗池干淘洗活后,何有生便就跟在她身后,不时传递一些自己的经验。他虽是个小孩,但自小就看爷爷干活,对这些活的技巧,自有一番领悟。
“咳咳咳……我没事咳咳,你教我的咳咳……还真有些用……”熊砚的脸色越发不好,脖颈暴起青筋。
“你别说了,再说话,我怕你下一刻就喘不上气了!”何有生紧张道。两道眉毛拧紧,像扭曲的毛毛虫,“我去跟爷爷说,让他别再让你做淘洗的活,他好没道理。”
熊砚艰难抬手抓住从自己身旁走过的何有生,眼角渗出淡淡血丝。
“咳咳,何大匠这么做……咳咳,他的用意我很明白咳咳咳”
何有生不敢轻易挣脱熊砚的手掌,他觉得他稍稍用力,说不定熊砚就会被他使出的力气震碎。
许久之后,熊砚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她直起上半身,头侧向无法高抬的手臂,这几日成簸箕成簸箕的搬抬瓷土粉末,手臂脱力酸胀,早已无法运用自如了。额头与臂膀的粗布面料相触,擦去冷汗。
“何大匠这么做,是想让我掌握每个环节的关窍。他知道我的想法和目的,他不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或是挫我的锐气。”熊砚依旧拽着何有生的臂膀,喘着粗气,“你别去找你爷爷,知道吗?”
“知道了。”语气低落。
“你已经将淘洗中的小诀窍告诉了我,你现在可以去玩了。去玩玩我给你的魔方?”熊砚提议道。
何有生重复了魔方二字,“你怎么会给它取这个名字,怪生动有趣的。”手指摸到怀中的木块,不禁追问,“难道是因为它像妖魔鬼怪那般会变化?”
熊砚没有深想过这个问题,但觉何有生的说法挺有意思,随意点头道,“对,没错。就像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那般有意思,这还是普通的,以后我可以做更有意思的二阶魔方,三阶魔方。”
“孙悟空是谁?”何有生挠头问道。
立在门外的上官诘,同样有此疑问。
熊砚诧异,大荔的时空没有西游记么?还是那个创造西游记的人,还未写下西游记这个故事。
她摇摇头,这不要紧:“这是个我以前听过的故事,以后要是有空,我讲个你听,孙悟空就是个非常聪明厉害的猴子,他保护师父唐三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得了真经。”
何有生显然被熊砚口中的故事所吸引,眸子发亮,纠缠着要熊砚再仔细讲讲,起码先讲第一难。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熊砚摸头苦笑,她哪能完整地讲述西游记的故事啊,她看的是电视剧,也没从头看到尾。
“故事的开头可不是第一难,而是讲孙悟空是怎么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上官诘扬声说道,从门后走向两人。
“对!没错。”熊砚立即应道。她脑中闪过模糊的记忆。对了嘛,大荔怎么可能会没有西游记这个故事呢。
上官诘的声音懒洋洋,却让何有生后背发毛。
躲到熊砚身后,他不大喜欢上官诘。虽然他们俩之间,几乎没有说上过几句话,上官诘也不曾对他做过什么事,除了初见时,上官诘曾攥住他后颈衣领,不让他逃跑。
小崽子怕他。上官诘很满意这件事,他对何有生整天围绕熊砚打转的行为,早有不满。
熊砚一心想快点洗完胚泥,对何有生与上官诘“暗流涌动”的情况毫无察觉。她扭身抓住何有生,两手钳住不停扭动的臂膀,将人带到上官诘面前,愉快地让上官诘去带孩子。
上官诘含笑点头,顺带说明来意,何大匠不用她再洗泥胚了,而是有新的安排。熊砚听后,面露喜色,眉尾高抬,拍拍何有生的后背,就离开了淘洗池。
何有生僵直着身体,仰头看向上官诘:“我不要听你讲。熊砚会讲给我听。”虽然语调略带颤抖,但话语流畅。
自觉已明确说清楚的何有生,迈出短腿,准备绕开眼前人,离开淘洗池。他才不喜欢干这些事呢,无聊的要死。
伸出三根手指,轻轻一提,何有生脖颈后的衣领再次被人揪住。上官诘可不想放跑何有生,让这小崽子再围着熊砚打转。
“我的故事还没讲,你怎么就知道我讲的不如熊砚?”
何有生扭头,张牙舞爪地扑向上官诘那只揪住他衣领的手臂。他要上官诘好看!方四跟他打架,可是被他按在地上打,他打得方四眼泪鼻涕齐出呢!
短手上下左右拨动抓挠,上官诘的手臂却像会变戏法似的,永远都能在他将要触到时,又退后拉开一点点的距离,让他永远够不着。
折腾了一刻钟左右。
何有生面红脖子粗,两道眉毛没了神气,耷拉往地面掉,两手不再扑腾,而是自然垂落在身体两旁。
“不玩了?”上官诘气定神闲的开口问道。
气得何有生的红脸再次爆红,“这哪里是玩,魏诘!你欺负我,我要……”
“你要告状?”上官诘插话道,“那可太丢脸了,你这事要说出去,以后你何老大的名号……”
“喂!你怎么会知道的?你……”
上官诘眉角微抬。他怎么会知道,自然是村里那帮孩子吵吵嚷说出来的,山道不通,买药的事只能由他去办。一来二去,村里的许多事,何家祖孙的事,便都钻进了他耳朵里。
“你还直呼熊砚的名字呢,她可是你嫂子!”何有生为找回面子,急中生智道。
见何有生说得认真,上官诘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肉乎乎的面颊,嗤笑道:“你还直呼我名字呢,小鬼头。”
何有生被捏得生疼,不禁五官皱成一团。
“你也直呼我的名字,我直呼你名字,不是很应当么?!”输人不输阵。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手下力道加重,掐得小孩脸颊皮肉发白,“噢,你再硬气些。拿出点何老大的派头。”
小孩一再被挤兑,脸上又疼,作势要哭出来了。
松开手,上官诘严肃道:“不许你整天围着熊砚打转,她是我嫂子,可跟你没什么关系!”
双脚重回实地,何有生面色忿忿,一溜烟跑走了。他既没回应上官诘的话,也没将上官诘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