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彼一时,此一时
山茶花树下2025-08-26 16:252,250

头颅低垂的老人,却在这时发话了,“抱歉,熊娘子。老汉不该随意评论此事。”

“你是该对我外婆感到抱歉。”熊砚语气仍旧冰冷,“我们此时不走,不是为你,而是为了生仔。”

说罢,她提腿要走。

“为了生仔,熊娘子请留步,听我说几句话罢。”老人的声音透着无奈之意。

熊砚立在原地,抱起两臂,视线落在窗缝外的枯树上。

“你的泥人以后不要再做了。”

熊砚内心冷哼,这老头又要再来一次言语侮辱罢。

“生仔的爹,接过一个定制瓷像的活,烧制出来的瓷像和你捏制的泥人相似。想必,你也知道你自己捏的是什么。”

放下双臂,熊砚自然知道自己捏的是什么,是圣母像。

“我们那时都不知道,这会惹来大祸。瓷像被砸,生仔的爹被官兵带走,我带了五千两上门,想要以此贿赂负责此案的太监,他不敢收。我就这事恐怕会牵累全家,我让生仔的娘带上生仔逃亡。”

何暮青深吸一口气,吐出浊气:“生仔的娘说我们绵延数辈的传承,不能断送在她手上。她求我带生仔走,她留下。我内心确实舍不得我付出毕生心血的事业,就此毁于一旦。于是,我带着生仔来到这座深山。”

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不知何时已遍布泪水。他深恨自己的自私,让生仔在没了爹之后,又没了娘。

熊砚对老人的眼泪无动于衷,她只同情那素未谋面的女子和生仔。既然何暮青能带着生仔逃亡,他们未必不能一起逃,但生仔的娘留下了,必定是因为她需要以自身性命结案。

她吐出口郁气,“这事不会再发生了。何大匠长居深山,或许不知一年多前,圣上封了信奉此教的外邦使臣。此教瓷像虽不能在大荔内被供奉,却可制造贩卖至外邦。

时异事异。发生在何有生爹娘身上的事情,就像是天雷那般无理,横是劈中了他们。

何暮青任凭眼泪滑落打湿衣襟、被面。

“我可以教你烧制瓷器的手艺,以此作为交换,你要保证生仔能成长为人。”老人吞下喉咙间无尽的悲凉。

万里无云,滚圆的太阳高悬于空,却没能带来点暖意,寒风呼啸穿过依旧青翠碧绿的树丛,钻入众人衣裳。

刘大抬手擦去滴入眼角的汗珠,顺道抹去脖颈的汗,寒风从衣领、袖口满灌,为他解了一时之热,而后又因寒冷打起冷颤。

“刘大,你别为了那点奖赏累坏了自己的身子啊。”身材矮小笨重的一人叫道。

他虽这般劝解刘大,自己手下的动作却不慢,紧抓着铁铲铲起山道上淤积的黏湿黄泥。

让他们铲去山道黄泥的公子可说了,每日只要谁铲的最多,就能得到额外的雇钱,是原先雇钱的一倍。

这两日的钱,全是刘大拿了。他们十来人全没法追上刘大,刘大像是头使不完劲儿的牛,是牲口不是人。

刘大懒得分辨这话是谁说的,过了今日,这山道就通了,最后一日的奖赏,他必定要拿到手。

何家园舍,何暮青的卧房内,陆大夫在几人的注视下,再次进行诊脉。

“脉象节律整齐,柔和滑利,无初次诊脉的涩滞感。”陆大夫随后俯身查看老人的舌头,“嗯,何大匠您按照我的药方吃下去,切忌多思多虑,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

何暮青点头,似是认真听教的模样。但在旁围观的熊砚看到,老人的眉目仍旧微微皱紧。放开,怎么放开,他压在心头的愧与疚,迟早会在哪一日压倒他,夺走他的性命。

熊砚让钱大郎送陆大夫下山。

陆大夫即将离开房间前,朝熊砚拱手道:“小娘子,方才那话既是说与何大匠听,也是说与你听。你的哮病,需长期修养才是啊。”

上官诘立在一旁,听得认真,眸子转动看向熊砚。

熊砚微笑应下,显然是没当一回事。

素琴端着温水和药丸走进房间。

熊砚叮嘱几句,抬脚走去淘洗池。

上官诘留在房内,看何暮青服下药后,便让素琴离开。素琴手拿托盘,面上有些犹豫,低声道:“小姐说何大匠,需要静养。”

“我晓得。”

手指捏紧托盘,素琴原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上官诘眉尾上扬,带出一股煞气,她立即应声退下了。

房内的蜡烛快要烧尽,光线昏暗,朦胧光线勾勒出一立一卧两个人影。

“何大匠,你是真心教导我嫂子的罢?”

“她天赋有限,用心不纯。我真心教导她,岂不浪费我心血。”老人懒懒躺卧于床头,这几日休养得当,干枯的橘面重新焕发生机,下颌重现坚毅之感。

上官诘被老人的话气笑,忽然手横空劈去,带着劲风,像要劈裂老人面上的骄矜。老人松弛的脸皮被劲风,带得向后延展开来。忽地,上官诘收回攻势,他看到了老人眼中对死亡的惊惧。

“何大匠,无论你是否真心教导,她得到她想要的便好。如若你借机磋磨她,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我对杀人这事,万分擅长。”

“你,是她派你来的?”

“她哪有空,除了刚刚陆大夫的看诊,她不都在淘洗池淘洗胚泥。你不知她有哮病,粉碎的瓷土扬起的灰尘,会诱发她的病情?!”

老人面色怔愣,“熊娘子,不曾提过一字半句。”停顿片刻,“淘洗的事你去叫她不必再做了,这几日她也该略通其中关键了。”

“何大匠,你要是想让何有生之后的成人之路走得顺畅,你可得用点心呐。”

话毕,上官诘悠哉游哉走出房。这三日积攒于心中的恶气,也一口出尽。自何大匠松口,愿不以师徒制教导熊砚手艺后,熊砚就被他指使去淘洗池淘洗胚泥。

何暮青听得这话,半阖着眼,面露悲伤之意。他的身体他了解。从极迷处识迷,则到处醒;将难放怀一放,则万境宽。这样的道理,他怎会不知,说到容易做到难。

飒飒风寒,吹得山林间的树木花草东倒西歪。

上官诘面露微笑,脚步轻快走去淘洗池,淘洗个劳什子的胚泥,粗粗学个手艺,也不必各个环节精通。

淘洗池上扬起一阵灰,熊砚即使用帕巾捂住了口鼻,还是忍不住喉咙间的痒意,放下竹土箕,倒退几步。何有生上前几步,双手挥舞于半空,想用一双手臂赶走烟尘。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在何有生身后响起。他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似乎是他挥动再快再用力些,那些烟尘便能登时消散在这方小天地。

两颊飞起两道血红,耳朵深红似血滴,与之相对的是褪去颜色的双唇——惨白颤动。

继续阅读:106、不准围着她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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