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板,这一大早上的,怎么就有工人从楼面上摔下来了?目前情况如何?”
项目经理李荣华朝我询问情况。
我立马把已知的情况,简单告知。
“妈的,这叫什么事啊,还有自己跳楼的?该不会是为了赔偿金吧?”李经理低声骂道。
“李经理,他自己跳楼,难道我们也要赔偿?”我微微皱眉。
李经理说道:“按理说是不要,但谁能证明,他是自己主动跳楼的?而不是因为工作上的意外,摔下来的?”
我说道:“现场有不少工人,都能证明。”
“对,我们都能证明,是他自己主动跳楼的。“杨威附和道。
我大舅和二舅,也立马开口附和。
同时,也有一部分的工人,都表示自己可以作证,就是陈伟东主动跳楼的。
倒是一些山东工友,尤其是跟陈伟东关系不错的同乡,都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他们当中,尽管有人看到了,就是陈伟东主动跳楼的。
但出于朋友和老乡之间的情分,都没有站出来作证。
因为一旦证实,陈伟东就是主动跳楼的,就没有赔偿金。
李经理说道:“这些工人,都是你名下的工人,光有他们作证远不够,最好是有监控视频。”
我说道:“整个工地上只有项目部大门口,有一个监控,工地上就没监控探头,哪来的监控视频?”
李经理说道:“所以说,不管是不是工人主动跳楼的,一般都要赔偿,只是赔偿多少的问题。”
我虽不赞同,但也表示理解。
毕竟是一条人命,死在了你的工地上,你不赔偿说不过去。
至于说,有工人作证,能证明是他自己跳楼的。
但万一工人被收买了呢?
所以工人的证词,虽有用,但也只是参考性作用,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对了,洪老板,这事通知了许总没?”李经理问我。
我摇头:“我接到电话,只顾着赶过来,还没来得及跟许总说。”
李经理拿出手机,“那我先跟许总汇报一下。”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拦。
出这么大的事,许昌盛是总承包商,理应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情况。
李经理正在跟许昌盛汇报时,救护车的声音响彻起来。
不一会,救护车在陈建业的引路下,开了过来。
车停下后,立马有医护人员下车。
医护人员先是检查了一下陈伟东的身体情况,然后用担架,把人抬上了救护车。
“伤者家属和工地负责人在哪?你们一起上车。”
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说道。
“伤者在这里没有家属,我是他同村的老乡,我能不能上车?”
陈建业举手说道。
“行,你先上来吧,伤者情况比较严重,你赶紧给他家人打电话,让他家人,赶来医院。”
白大褂医生招手道。
陈建业立马上了救护车。
我是包工头,而李经理是项目负责人,自然也一起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开往医院的路上,医护人员立马给昏迷的陈伟东做急救措施,一边止血,一边打针、挂药水。
陈建业没有手机,借我手机,拨打了陈伟东家人的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然后也没多说,只是让陈伟东的父母和妻子,立马动身来海城。
等他挂了电话后,我当即询问道:“建业叔,工人们都说,陈伟东是自己主动跳楼的,你当时在不在现场?”
陈建业沉默了片刻,点头说道:“洪老板,我在现场。”
“那陈伟东究竟是不是主动跳楼的?”我确认道。
陈建业说道:“洪老板,要是换成别的老板这么问,我一定否认,说不是主动跳楼的,毕竟我和伟东是同村人,往上数七八代,那是一个祖先。
但你平时,对我们工人们都很好,对我们也非常尊重,尤其是对我们山东工人,那更是好上加好,我今天要是不对你说实话,撒谎骗你,那我陈建业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伟东他确实是主动跳楼的,当时是他自己走到楼面边沿,有几个工人眼看他快要掉下去,还开口提醒他危险,但他跟没听到似的,直接就从楼面上走了下去。”
李经理怀疑道:“这叫陈伟东的,是不是家里遇到了困难,缺钱用,所以想要用跳楼这种方式,获得赔偿款?”
陈建业一脸严肃道:“李经理,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伟东的人品,绝对不会干这种缺德的事。
而且据我了解,他家也没什么困难,父母妻儿身体都很健康,他不至于用这种方式骗赔偿款,自己命没了,赔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李经理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昨晚上喝酒了?喝得有点多,酒还没醒,出现了幻觉,把楼面当成了地面?”
陈建业说道:“我和伟东住在一个宿舍,昨晚上他压根就没喝酒。”
李经理皱眉道:“那就奇怪了,家里又没遇到困难,又没喝酒出现幻觉,怎么就主动跳楼了?该不会真是神经出了问题,出现了幻觉?”
陈建业摇头:“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了,一切都得等伟东醒来才知道,但就是不知道,伟东能不能挺过去。”
“医生,伟东他没生命危险吧?”陈建业问向一旁的白大褂医生。
白大褂医生摇头,“这个我不能保证,但目前来看,病人的生命体征非常微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老天爷保佑,希望伟东这孩子能平安,他去年才刚结婚,孩子还不满一周岁,他要是走了,他这还未满月的孩子命可就苦了。”陈建业祈祷着。
我内心深处,也不希望陈建业丢了性命。
倒不是说,我怕他死了,我需要赔一大笔的钱。
现在的我,可不是刚开始承包项目的时候,非常害怕工人出事,因为那时的我没钱,工人出事了,我赔不起。
我如今好歹也是千万富豪,银行卡里,躺着冰冷的八位数。
即便陈建业死了,我也赔得起。
那时候,一条人命,顶多也就二三十万。
何况,陈建业还是自己跳楼的。
说白了,赔他二十万,都算不错了。
我只是一个包工头,不可能全赔,项目部也得赔钱,我撑死赔一半,也就是十来万。
这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建业叔,我听工人说,跳楼前,陈伟东就神神叨叨的,这事是不是真的?”我很想搞清楚,为什么陈伟东好端端的,要主动跳楼。
陈建业点头说道:“这事倒是真的,这两天,伟东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精神出现了错乱,总说晚上有人在宿舍外磨刀,还说磨刀的人扬言要杀他,白天也总是说,有人在跟踪他,他这人平时就喜欢开玩笑,所以我们大家伙,都以为他这是在开玩笑,闹着玩的,也就没太当真,谁知今天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越听,我越觉得,陈伟东可能真是精神出现了问题。
不然,好端端的,家里又没出什么事,为什么要跳楼?
我问向一旁的白大褂医生,“医生,你说这种情况,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
白大褂医生说道:“精神有没有问题,不是靠推断和猜想,得经过科学的检查,才能得出结论,不过,听你们刚才描述的,倒是可以往这方面想,如果病人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以做一个大脑的全方位检查。”
半小时后,到了海城的长海医院。
是海城有名的大医院,医学水平很高,在全国都排得上好。
昏厥过去的陈伟东,直接被送进了急诊室手术台。
我、李经理、陈建业三人在外面焦急等待着。
这时,我手机响了,是陈建国打来的。
“喂,洪宇,杨威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伟东跳楼了?”
“是的,陈师傅,人已经送来了医院,正在抢救。”
“事情的经过,我听杨威讲了,说是伟东自己主动跳楼的,对此,我真的很抱歉,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陈师傅,这事跟你又没关系,何况你都不在东菊花园的项目工地,你不必自责。”
“但毕竟伟东,是我招的工人,他在你的工地上跳楼了,我肯定是有责任的。”
“陈师傅,咱先不要揽责任,我想问问你,伟东以前有过精神病史吗?我总感觉,他今天跳楼的事很奇怪,很诡异。”
“没听说过他有精神病史啊,一直都是一个很健康很阳光的小伙,说实话,今天杨威给我打电话,说他跳楼了,我都不太信,不过你说的我也赞成,跳楼这事确实是透漏着诡异,待会我给他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
聊了一会,我挂了电话。
不久后,许昌盛也赶来了医院。
见到我之后,许昌盛不但没责怪我,反而还安慰我。
“小洪,你也别太担心和紧张,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谁也无法意料。
你刚当包工头,可能也是你第一次遇到,但我遇到这种事,不下十次。
而且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及时把工人送来了医院,接下来的事,就听天由命吧,大不了多赔一些钱了事。”
闻言,我内心暖暖的。
上次,许昌盛名下的另一处工地出事,死了两个工人,我听人说,许昌盛可是把包工头许昌隆骂得狗血喷头,说他对工人的管理不佳。
要知道,许昌隆还是许昌盛的弟弟,结果都被骂得这么惨。
可许昌盛却没有骂我。
反倒安抚我。
这其中,当然和王春明有很大的关系,他是在卖王春明的面子。
但我也能亲切感受到,他是真心在安慰我。
“许叔,既然是我的工人跳楼,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件事我会负全责的,不管赔偿多少,都由我来赔。”我说道。
许昌盛说道:“小洪,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工人是你的没错,但项目是我的,在我的项目上出事了,我不可能什么都不管的,咱们俩也别争了,不管赔多少钱,一人一半。”
我点头:“行,我听许叔的。”
在手术台外,等了差不多四个小时。
手术才结束。
我们看到主刀医生走了出来,立马上前询问情况。
主刀医生告诉我们,病人基本上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因为从太高的位置摔下来,双腿都已经粉碎性骨折了,腿筋也断裂了不少。
后续还需要动两次大手术。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手术之后,是否还能站起来。
说不定,后半辈子,都得坐轮椅。
听到这个消息,我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陈伟东不会死。
难过的是,他可能会变成残疾人。
我跟陈伟东,虽不算熟,但不管如何,也认识这么多天了,以前还住过一个宿舍。
我这人比较感性,见不得身边的人受苦受难。
这是我的缺点,也是我的优点。
尽管陈伟东主动跳楼,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延误了工期不说,我还得赔付一笔钱。
但我对他,还是充满同情的。
我相信,他的本意,肯定也不想跳楼。
谁吃饱了想死啊。
“医生,不管花多少钱,我只求你,帮我保住他的腿。”
我朝主刀医生,请求道。
“好的,我会尽力的,先把病人送去住院部,我已经帮他办理了住院手续,一个星期之后,动第二次大手术。”主刀医生说道。
随后,我们推着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陈伟东,去了住院大楼住院。
住院时,需要交钱。
除了这次的手术费用,还有接下来一个星期的药费,以及一个星期后手术费。
加起来,要将近五万块钱。
我正要刷卡支付的,但被许昌盛捷足先登了。
许昌盛说:“这次的费用我来出,下次还要交费的话,就你出。”
我说道:“这次的费用是大头,我岂不是占你大便宜了。”
许昌盛说:“咱俩不必分那么清,再说了,在我的项目上出事了,我本就应该出大头。”
我还想再说什么的,但被许昌盛打断了,“小洪,咱们之间的账,以后再算,先把陈伟东送去病房要紧,医生说,还得挂药水呢。”
我点头,不再跟许昌盛争执,推着担架床,把陈伟东送到了三楼的一间病房。
安顿好陈伟东之后,我对陈建业说道:“建业叔,你跟陈伟东是一个村的,在伟东父母赶来之前,就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他,照顾一天,给你算一天的工钱。”
陈建业摆手说道:“洪老板,你千万别给我算工钱,建业的家人不在,我就是他的家人,我照顾他,天经地义,怎么还能让你出工钱。”
我说道:“一码归一码,你愿意照顾他,是你的情分,但这工钱,我必须得给你出,因为你也可以选择,不在这里照顾他,我请别人过来,一样要付酬劳。”
陈建业依旧一脸为难,还想拒绝来着,我继续说道:”不管你要不要工钱,我都会让杨威,帮你记上工分的。"
陈建业点头道:“行吧,那就多谢洪老板了。”
“谢就不必了,这是你应得的。”
我话音刚落,陈建国再次给我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