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被来路不明的老头随便说几句话就信以为真，被牵着鼻子走？
“沈休辞，你听我说，我……”
黎笙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休辞沉着声打断。
“要是你想报仇的话，我可以给你人，给你武器，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利。”
“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为你冲锋在前。”
“可是为什么，你偏偏要选择用这样荒谬的方式，用无辜人的血，建立在你的仇恨之上？”
沈休辞深邃如海的眼底，清晰倒映着黎笙的身影。
黎笙哑口无言。
是。
她知道沈休辞为什么会把她往这么不堪的一面想。
因为以她的能力，把郑依然拉上来轻而易举，可是偏偏……她放了手。
他以为，她是在涉及黎家的仇恨之后丧失了理智。
不止是沈休辞，周围其他的手下、守卫，那些所有看见的目击者，现在大多以为她是故意松手的。
黎笙心里一阵绞痛。
这种被人冤枉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黎笙抬起手，想要给沈休辞看看她的手背，上面一团乌青，是在拉郑依然上来的那一刻，被那颗飞来的钢珠打的！
黎笙解释道，“我没有故意放手，刚刚那一下是因为……”
黎笙说着，只见沈休辞薄唇轻启，那双向来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带着一丝复杂的冷意和失望。
他说：
“黎笙。”
“原来你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句话，刀刀不见血，却又刀刀要人命！
黎笙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沈休辞，却只看见沈休辞转身远去的背影。
清冷疏离，遥不可及。
黎笙突然觉得想笑。
从认识到现在，他喊过她很多名字，最初的黎小姐，打趣时的小黎儿，再到后来的沈太太……
可是唯独这一次，他连名带姓喊她的名字。
“黎笙。”
“原来你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黎笙低垂着眼眸，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不由地轻轻笑了起来。
是啊，让你失望了。
黎笙笑着笑着，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下一秒，她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比以往每一次都要严重的反噬在这一刻来势汹汹！
黎笙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
“阿黎！”
宝珠冲上前，一把扶住倒下的黎笙。
她手忙脚乱去擦黎笙吐出来的血，可根本擦不干净，因为就连黎笙的鼻子、耳朵、甚至是眼睛里都有黑血往外冒！
“阿黎，阿黎你怎么了！”
宝珠吓得六神无主，就连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黎笙这么狼狈，就连气息都变得十分微弱。
她又不会医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黎笙抓着宝珠的手，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怎么没事啊！”宝珠气哭。
黎笙笑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向周围，还好沈休辞他们已经走了，现在还留在这个山崖上陪她的人就只有宝珠。
自己人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黎笙趴在宝珠背上，声音软软的，“珠珠，我走不动了，你背背我好不好？”
宝珠怎么会说不好？她立刻弯下腰，将黎笙背了起来。
走在下山的路上，黎笙闭着眼睛，那些毒素在体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为了不让宝珠担心，黎笙仍旧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微微笑道，“珠珠，我以前还背过你呢，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
宝珠吸了吸鼻子。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那时候黎笙和母亲流落到生死街，偶然一次在街角的垃圾堆旁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宝珠，于是把她背回了家。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那年，黎笙七岁，宝珠五岁。
从那之后，生死街上的其他人都笑话黎笙多了一个跟班，可惜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黎笙却一遍遍强调：不是跟班，是妹妹。
相互扶持的那些年，每当黎笙受伤，宝珠就背她回家。
同样，当宝珠不小心受伤时，也有黎笙背她回家。
谁都不会放弃谁。
一如现在。
宝珠绷着小脸，下山的道路蜿蜒难走，杂草丛生的地方还有割脚的藤蔓，以及地上那些锋锐的石头。
宝珠一路走得很小心，稳稳当当将黎笙背到了山脚下。
“阿黎，我们回去好不好？”
宝珠问。
可是靠在她背上的黎笙没有回答，眉目紧闭，气息微弱。
宝珠难得冷静了下来，她知道黎笙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于是直接回到营地，将黎笙放进了帐篷里，又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黎笙身上。
宝珠寸步不离，就坐在帐篷外默默守着。
这一守，就守到了天黑。
黎笙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入目所及一片漆黑，她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完全瞎了，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直到帐篷被拉开，宝珠焦急地钻了进来。
“阿黎，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渴不渴？饿不饿？你已经睡了一天了……”
黎笙问，“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半。”
宝珠打开了电源灯，帐篷里外传来了光亮。
黎笙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次毒发虽然凶猛，失明的时间也比以往要长，但好在视力恢复，没有彻底瞎掉。
黎笙坐起身，喝水的时候注意到宝珠一身的包，那大大小小全都是被蚊子咬的。
这个山谷原本没有蚊虫，但兴许是变异人全都死了，紊乱的磁场渐渐恢复，蚊虫也就跟着来了。
黎笙皱着眉，“珠珠，你一直在外面守着？”
“嗯。”宝珠乖乖点头，换作以往她都要邀功的，但是这会儿什么都没说。
“小傻子。”
黎笙点了点宝珠的额头。
就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了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紧接着光源亮起。
黎笙心里沉了一下，起身想要走出帐篷，宝珠拦住她，“阿黎，不要去。”
“为什么？”
“总之……就是不要去。”
宝珠视线飘忽，讳莫如深。
黎笙的表情严肃了几分，问道，“珠珠，不许骗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宝珠实在没办法，这才道，“傍晚的时候，他们在那座山脚下找到了郑依然的尸体。”
“总之，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听他们说，当时谁都不敢靠近，甚至有人吐了出来。后来是沈休辞用衣服包着，把那尸体带回来的。”
“现在他们搭了火堆，准备就地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