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法式壁钟在整点准时响起。
黑暗的空间内,一人眉头蹙起。
赵澜庭口中的封弋,是爷爷赵天琦留下的一张“王牌。”
封家世代负责守护赵家的安宁,打从赵家第一任家主距今已过去七代人。
他们从小养在宅门深处,每一代子孙都得赵家悉心培养,研习的都是侦察,搜集,防护等技能,成年后统一前往冲沙岛进行“魔鬼试炼”,为赵家从事特别防护工作。
封弋就是封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负责赵家饮食起居的封婆婆就是他的奶奶。
从罂瑟说找不到唐追那一刻开始,赵澜庭就深觉不妙,他去英国留学的第二年,身边就有他了,十多年过去,他了解他就像了解另外一个自己。
唐追是绝不可能丢下罂瑟独自离开的,除非他被囚禁或绑架,身不由己。
赵澜庭深深叹了一口气,胸口有沉闷的痛感,那个孩子,吃了太多苦,自己承诺要护好他的。
他食言了。
为没有保护好唐追,心生挫败。
“笃笃笃”书房外响起叩门声。
“进。”赵澜庭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深的可怕,“把灯打开。”
“是。”
水晶吊灯亮起,来人的样貌霎时清晰起来,年岁不过双十上下,西装革履挺拔俊逸,金色短发,高耸的鼻骨,饱满的唇线,一双蓝绿色眼睛透着肃穆杀气。
“先生,您找我。”封弋微微躬身。
“嗯……马上去查,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结果。”赵澜庭把封弋叫到跟前,低声说了几句,末了,语气凛然。
封弋应下,转身快速离去,背影稳健矫捷……
罂瑟这一夜睡的很安稳,梦里她和向凝走在林间小路上,四周郁郁葱葱,向凝手里拿了一大串颜色新奇的食物走在前面,不停回头唤她,她在梦中笑的很甜,甚至还咂了咂嘴。
凌晨三点十分,一辆加长林肯驶进赵家大宅,封弋带回了遍体鳞伤的唐追,他已经神志不清瘫软成一团,赵澜庭打横抱起他朝楼梯处走去。
封弋跟在后面低声汇报,“先生,人是在郊外的烂尾楼里找到的,我们到的时候,人和车都在那里,周围没有其他人。”
“嗯。”赵澜庭脚步未停,低沉的嗓音凸显出他此刻的愠怒。“查。”
“是。”封弋接了任务,再次躬身退下。
唐追浑身衣物布满污浊,还沾有斑斑点点的血迹,赵澜庭把他抱进房间,轻手去解他的衣扣。
就在这当口,他突然惊醒,死死扣住胸前的手,神情都是警惕,像只受惊的小鹿,可怜又无助。
“唐追,是我,没事了。”赵澜庭缓声安慰,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又陷入昏迷。
不着寸缕的唐追,身上布满了青紫的齿痕,有的地方甚至被啮出了血。
赵澜庭胸中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他小心把唐追放进放满温水的浴缸里,伤口一碰到水,怀中人的眉头一皱,随后又舒缓下去,赵澜庭拿起柔软的毛巾,一点点为他擦拭。
每划过一处青紫,他的眼神就凌厉一分。
第二天教室。
罂瑟一整个上午都闷闷不乐的,早上起床时到处都不见赵澜庭,管家阿公把新的保镖带到她身边,是个健壮的年轻人,说是以后就由他和另外两个人负责接送她上下学。
她问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管家阿公和封婆婆两个人一唱一和,指天划地告诉她家中没有任何事,让她安心上学。
罂瑟心中泛起隐忧,她觉得一定是唐追出事了。
不然赵澜庭不会突然给她更换保镖,他向来只对唐追最放心。
“哎,罂瑟,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正暗自烦心,向凝凑了过来,罂瑟瞟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有一件事我昨天就想说的,看你玩的开心就没扫兴。”向凝神色带着狐疑,见罂瑟没反应,就用双手把她的脑袋转了过来,“我跟你说话呢大小姐,昨天宴会上那个穿蓝衣服的女孩你还记得吗?”
罂瑟认真想了想,歪着头看着她,“是不是那个叫文绢的?”
“对,还好你有印象,我跟你说,昨天整场聚餐,她几乎没滴水未进,也没和其他人说上几句话,你猜她在干什么?”向凝盯着罂瑟,眼睛眨也不眨。
罂瑟摇了摇头。
向凝急得差点跳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的姑奶奶你被人卖了都得替人家数钱,你什么时候能像我一样聪明伶俐?”
罂瑟翻了个白眼,向凝直接无视,她接着说,“那女孩,昨天一直盯着你看,你走到哪里她就盯到哪里,我跟你说,那个眼神我想想都头皮发麻。你是不是跟她有什么仇?或者你们赵家得罪过她们家?好好想想。”
经向凝这么一提醒,罂瑟回想起昨天晚上和文绢视线交聚时心中涌起的那抹怪异感。“没吧,我都不记得我认识这么个人,也没听家里人提起过和文家有仇怨。”
“罂瑟,我建议你回家问问你奶奶,你们家就她最年长,如果赵家和文家有什么渊源,她一准知道,还有,我总觉得那个文绢眉眼和你有几分神似,你们别是有亲戚关系?”向凝一本正经,神情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罂瑟听的心惊胆战的,怎么可能?她爸爸妈妈一共就她一个女儿,就连赵澜庭都是领养的。那个文渊怎么会和自己相像?唐追出事难道也和文家有关?
用力甩了甩头,才从混沌中挣脱出来。
夜深了。
罂瑟被一阵压抑的哭声吵醒,循着声音轻手轻脚来到赵澜庭卧室前,门没关严实,她探着头,就看见唐追靠在赵澜庭肩上低声的哭,脸色惨白如纸。
赵澜庭不时用手轻抚他的背。
想不到他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罂瑟在心内小声嘀咕了一句。
唐追出事,赵澜庭就衣不解带的照顾,还让他住在自己的房间,在面对自己时,就是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样子。
罂瑟想了想,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来到赵澜庭卧室,犹疑了一下还是敲门走了进去,其实罂瑟很少来赵澜庭的房间,房间内一应陈设都以暗色调为主,灰白色的吊灯,灰黑的床,浅灰的桌台,深灰色的窗帘。
罂瑟心想,赵澜庭是有多么钟爱灰色啊?真是跟灰色杠上了,每天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压抑吗?
轻声踱着步子,在床前站定,下一秒唐追就醒了,看到是罂瑟,他紧绷的神情有所缓和,但开始的戒备罂瑟也是真真切切瞧见了。
该不会真是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唐追,你醒啦?有没有好一点?呃,我来看看你。”罂瑟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脸色苍白的唐追,她是有一些自责的,如果那天她不去聚餐就好了,那样他也就不会出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孱弱瘦削,面无血色。
“多谢小姐关心,我没事,已经好多了。”唐追勉力挤出一抹笑,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脸色更难看了。
“哦,那,那你要快点好起来,你不在,我哥哪里也不让我去了,你知道的,他只对你最放心。”话一说出口,罂瑟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话找话,可再多的她也实在说不出口了,就比如对不起,抱歉之类的。
“好,我一定尽快好起来,到时候小姐想去哪里玩,唐追就保护小姐到哪里,好不好?”唐追的眼神是温热的,不似方才病弱呆滞,他看的出来罂瑟的歉意,还有她的别扭。
“嗯,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上学了。”罂瑟红着眼圈,郑重点了点头,然后慌乱跑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唐追一个人,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脑中不断浮现那天饱受屈辱的画面……
被子下双拳紧握,他发誓一定要报这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