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的油团子很有名,每天不到十二点就售空了,他们都在排队买。”罂瑟看着他,凭着小时候的回忆,一板一眼的解释,看着向寒棠一脸不解,又接着补充道,“油团子是一种面点,外面是糯米粉做的,里面包裹上肉馅,甜咸口,吃起来黏黏的,很香。”
“哦,原来如此。”
向寒棠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又把罂瑟逗笑了,可这次她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走吧向先生,我们去那边。”罂瑟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店,那个就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我们也要像他们那样排队吗?”向寒棠看像罂瑟,一脸懵懂。
“不用的,向先生,这家店虽然我很多年没来过了,但我们一来就有位置。”罂瑟成竹在胸。
“你之前有预约。”向寒棠好奇地问。
“没有,这家店的老板认得我,以前我爸爸经常带我过来。”罂瑟说着,带着俏皮的笑,笑容之下又实在有些伤感。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说的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呃,这家店味道很不错,但就餐环境可能就………稍微……不那么……宽敞明亮。”罂瑟想了想还是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闻言,向寒棠眼神亮了几分,笑容恣意又含蓄,“我有心理准备,今天本就是要体验不一样的。”
他是发自内心的,可当他们置身于那个黑小挤破的小排档时,他的眉毛还是微微抖动了下。
这是一家开在北方美食中央的姑苏面馆,老板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到五十岁之间,他看见面前站着的罂瑟有片刻的失神,犹豫了一会突然说,“小姑娘,我看你蛮眼熟的嘞,以前来没来过啊?”
“刘伯伯,我是罂瑟啊,您不记得我了吗?”罂瑟眨了眨大眼睛,有几分灵动。
“啊呦,罂瑟,你,你都长成大姑娘了,许多年没来,阿伯都快认不出了。”老板放下手中下面的长筷子,神情很是激动。
“是啊,自从我爸爸…就没人带我来了,不过我还是惦记刘伯伯的面啊,所以我今天就来咯,带着我的,我的朋友一起。”罂瑟说着,介绍向寒棠时,看了他一眼。
“您好。”向寒棠礼貌的伸出手,刘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握上去,性情中的朴实敦厚,眼可见底。
“好好好,来了就好,快,你们快进来坐,阿伯给你们找一个好位置。”刘伯伯煞有介事地走进去,把罂瑟他们带到一个相对干净也安静的角落里。
“罂瑟,阿伯还记得你的口味,以前你每回来,只要一两面,浇头是露油和虾籽对不啦?”刘伯看着罂瑟一脸慈爱。
“是的刘伯伯,谢谢您还记得这些。不过我朋友今天来,浇头多要几样。”
向寒棠笑笑,看向罂瑟不由带着几分探究。
罂瑟冲他笑了笑,也不向他解释,因为姑苏面太复杂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就拿汤底来说,姑苏面讲究汤和面和,汤是灵魂,分白汤和红汤,原汤就是骨头汤,用各种骨头加上秘制调料熬制的白色清汤,红汤面要在里头多加一样红茄汁。汁是鲜鱼汁或者桔柚汁,最好再配上嫩绿的葱叶。
如果说汤底是姑苏面的灵魂,那面就是它的架骨,用人工揉抻拉拽甩,五个步骤,缺一不可,繁复几次下来,揉出来的面既筋道,又有韧性。
至于浇头,花样种式更是海了去了,最常见的就是牛肉,什锦,肚丝,秃头黄,虾籽,头尾,雪菜,素鸡,香菇,牛肉等等。
各家店铺品类不同,添什么专看个人喜好。
罂瑟在旁边看着,纤细的软面下到清亮的白汤里,起初面未散开便像是游龙戏水一般,待用长筷拨开,又似白莲出绽,朵朵清淡素雅,奶白色的蒸汽冉冉腾起,在不大的小店里,飘来荡去,鲜香浓郁的清汤挂面令人食指大动。
“来了来了,让你们久等了。”刘伯一个木质托盘,端来两盘清汤面,随后又换上一个大一点的托盘,足足上了有二十余种浇头。
“谢谢刘伯伯。”罂瑟早已按捺不住了,筷子都拿在手中有一会了,许久未吃,光闻着香味,就知道还是以前的老味道。
抬头看见向寒棠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眼角笑纹舒展开来,无限柔和。
“向先生,美味要趁热喔~”冲他眨了眨眼,罂瑟埋头开动。
向寒棠唇角弯起,笑意更浓。
其实罂瑟是有些心慌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贪恋向寒棠的温柔,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既沉溺,又抗拒。
也是因为一直觉得他很像爸爸,举止,神韵,语态,哪里都像,所以罂瑟才会带他来这家姑苏面。
说是吃面,不如说是怀念。
“好,我一定不辜负罂瑟你的心意。”他眉眼弯起,煞是好看。
看似绵软实则筋道又韧性十足的面很有嚼劲,裹挟着汤汁一入口,鲜味直占舌尖,暖意盈满唇舌,齿颊舒畅。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罂瑟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两片唇瓣饱满红润。
“味道很不错,不,是非常不错。”向寒棠笑了笑,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罂瑟得了赞许,乐的不行,就差跳起来手舞足蹈了。
她的神态十分俏皮可爱,看得向寒棠大笑。
不知道是被店里浓汤的雾气还是醇厚的香味晃了神,他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
眼前的女孩,像极了他初遇唯凛时的样子。
十几岁的年纪青涩灵动,天真烂漫,快乐和痛苦一样简单也一样短暂。
向寒棠不由得伸出手去,拢起了她垂下的发丝。
罂瑟抬头惊愕失色,在那一瞬间,她也把他错认成了爸爸。
如果他们知晓彼此的心思,一定会觉得,这是多么荒谬又错位的臆想。
那一刻罂瑟突然开口,郑重无比,“向先生,你有没有失去过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眼中先是讶异,而后眼中蒙上一层厚重的哀沉,“有过,在我28岁的时候,失去了一生的挚爱。”
顿了顿,他低下头,眼底充满温柔,“罂瑟,以后常常带我来这里吧?真的是与众不同的体验。”
回来的时候,罂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向寒棠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到了才知道那是一座桥,准确的说是一架跃立于山脊之上的桥,罂瑟听过的,这是G市一个建筑师仿照意大利的叹息桥建造的,取名“呓语”。这里人不多,周围青山隐隐,只有一座酒庄。
他起身在前面走着,她小心跟在身后,他们停在桥的最高处站定,有侍者端上来一杯红酒,给罂瑟的是一杯特调莓汁。
向寒棠不发一语,红酒一杯接着一杯,不一会儿那瓶刚醒好的酒就被喝去大半。
他再举杯时,一双手拦住了他,“酒入愁肠愁更愁。”
“向先生,讲讲你那个重要的人吧?你不用担心它会飘到别处去,过了今天,它们都会随风散了。”她看着他,他眼中倒映出她的样子,有茫然,有落寞,有哀伤,还有一份不属于她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