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您跟我描述的情况,罂瑟小姐晚间难以入睡,频频噩梦呓语,这是典型的痛苦梦境,也就是对应激性事件重演,反复出现创伤性梦境,精神始终处于高度敏感和警觉的状态,容易受到外界的刺激,从而焦虑不安,主要表现有哭泣,失控的颤抖。我得出的结论是罂瑟小姐的病情主要停留在第一第二阶段。”
“有什么治疗方法?”赵澜庭扶额,太阳穴一阵刺痛。
“对于这种病症,需要对患者进行多个方面的治疗,第一,药物治疗,目前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常服用的三环类抗抑郁药物。第二心理治疗,要和生活护理相结合,保证患者生活环境的安静舒适,给她留足够的自由空间,让她感觉到被尊重,从而激励她,给她走出困境的决心。 ”
“她之所以晚上离不开先生您,很大程度是因为她童年时期遭遇的类似创伤事件时,你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所以她潜意识里依赖你,认为你能给她安全感。”
伊特说完,又补充一句:“其实这样的遭遇,大多数情况下不会造成像罂瑟小姐这种程度的应激障碍,这和她从前受过的类似创伤有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直以来,您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赵澜庭垂眸,神色凝重,“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罂瑟小姐被绑架的过程中,有一个施救者,他的存在是至关重要的,在他营救和保护罂瑟小姐的过程中,她对他建立起了隐形的信任关系,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相信小姐能够更快走出阴影,回归到正常生活。”伊特医生,面色郑重。
赵澜庭陷入沉思,顾烬?眼前浮现那天他和他谈判时的样子,对这个年轻人,他用一句话评价:底气不足,勇气可嘉,良知未泯,尚有恩义。
不和继母弟弟同流合污,对抛弃自己生母的父亲也留有余地,难怪和顾家打过交道的人都心口一致的称赞这位顾家的大公子。
顾家再破败不堪,也还剩这么一个体面人,已故的顾老爷子在九泉下也可以含笑了。
赵澜庭觉得这个顾烬还不错,能帮到小罂固然好。
可是…
可是一想到另一个陌生男子要进入她的生活里,分割完全属于他的依赖,心里就隐隐的不悦。
轻叹了一口气,赵澜庭拿起壁挂电话,另一头Lisa清脆的声音响起,“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顾烬把顾映出接回去没有?”赵澜庭沉声问道。
“是的,先生,人已经接走了。”Lisa如实汇报。
“让人去查顾映出的病情,找到那个领域的顶级医学专家,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要让对方为我所用。”
放下电话,赵澜庭坐在那里沉思,顾烬不是想要谈判吗?那他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出乎意料,原以为让顾烬接受辅助罂瑟心理治疗要费上一番周折,谁知道他比想象中的要干脆,负责接洽这件事的秘书Lisa刚开始表露一点意图,他马上就心领意会。
归其缘由,顾烬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顾家遭逢变故正百废待兴,他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可是一想到那个白玉团子一样的女孩,需要他的帮助,他竟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其实说起来,仓库施救不是顾烬第一次脸罂瑟了,走廊斗嘴也不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见罂瑟是在赵榕朗和宁栀的葬礼上,人人都在匆匆忙碌着,同时失去双亲的她被遗忘在边上角落里,抱着一个毛绒娃娃,眼角挂着泪珠。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顾烬忘记的事情很多,可那个画面就这样被他放在心里记了九年。
小女孩十六岁了,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听到她和弟弟的传闻,心中暗自苦恼,纨绔如顾陆,只会伤她的心,他给不了她任何的责任。
一方面他又恼恨她头脑简单,竟然那么轻易就相信一个不怎么样的人,还险些上当。
直到赵家出面教训了顾陆,阻止他们来往,他才松了一口气。
陪顾陆回学校那次,是顾映出吩咐的,让他去给他办理转学手续,出来时刚好就在走廊上撞见那一幕,他没忍住就上前凶了她几句。
其实就是想让她离顾陆远点。
之后发生的事,就不是秘密了…
赵澜庭让顾烬来家里,罂瑟是很意外的,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她整个人每天昏昏沉沉的,而且自从他救过她之后,她发自内心觉得顾烬这人不像表面那么刻薄。
顾烬望着对面的女孩娴静的眉眼,心念一动,有一颗种子在心间破土而出,叫嚣着要萌芽,他极力藏匿起情绪,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东西,仔细端详,“这个瓶子玲珑剔透,墨绿色的瓶身里隐约有水流浮动,似乎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味道,这是什么?”
“你闻闻看?”见他一脸茫然,罂瑟拿过他手里的小瓶,在他手腕处轻轻按了一下。
“怎么样?想到了什么?”她问。
“春天?不,太阳,是太阳的味道?”顾烬闭上双眸,再睁开时,眼中尽是惊喜。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东升西落的阳光,也会被这世间的某一种东西赋予味道。
听他这么说,罂瑟眼睛都亮了,他竟然和她有一样的触感,“神奇嘛?我也这么觉得,这瓶香水,是我朋友送给我的,她叫向凝,每个周末都会来陪我聊天。”
说着说着,罂瑟又有些想念向凝了。
顾烬低下头,修长如玉的手指拂过墨绿色的瓶身,指腹在花纹上不住碾磨,“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罂瑟凑过去又仔细看了一遍,摇摇头说,“我看了好多遍都没看出来这是什么植物?还特意去网上查了,结果是一无所获。原来这是花?”
“Puya raimondii Harms,”顾烬黑白分明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罂瑟,神情愈发认真。
“什么?”罂瑟没有听懂那一连串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