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瑟救回来了,只是也落下了心病,很少说话,很少笑,如果人靠三魂七魄支撑精气神,她至少丢了一半,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像个破碎的瓷娃娃。
一入夜,整个人就止不住的颤抖,时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天都要在赵澜庭怀里才能安然熟睡。
罂瑟时常偷偷哭,在白天赵澜庭去公司时,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其实她的每一滴泪都落进了他心里,滚烫而灼热。
向凝来赵家看过她好几次,次次都是红着眼睛离开的。
“罂瑟,你快点好起来吧,我很想念我们以前无忧无虑的样子。”
“不要哭向凝,别为我流泪,我没事。”罂瑟很想安慰她,可是她没有力气,说不出话。
尽管她竭力想让自己变成以前的赵罂瑟,强迫自己回归到正常生活,可是她做不到,虽然身体得救了,但她似乎永远被困在了那个漆黑晚上。
阮医生每天都定时过来看她,观察她的情况,赵澜庭问起罂瑟的情况时,他感到棘手,“赵先生,罂瑟小姐需要心理干预,现阶段尽量不要刺激到她,不要把焦虑的情绪带给她,她像孩童一样,渴望亲人的拥抱和陪伴,您尽可能满足她,还有,”阮医生面露为难,“如果可以,您让伊特医生回来吧,他了解罂瑟小姐的比较多,和小姐相处生活的时间也比较久,心理治疗起来会事半功倍。”
赵澜庭的挫败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显露出来, 书房里帘幕紧闭,没有开灯。
靠在桌子上,单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拿起满杯的红酒一仰而尽,灰色的丝绒睡袍在黑暗中格外沉寂,透着凄冷和忧愁。
他捧在心坎上的女孩,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从此就一蹶不振。
那天晚上参与绑架事件的所有人,他一个都没放过。
顾陆被拉去喂敖犬。
顾映出神智失常,被他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每天都有人定时“关照”他。
金艳芳毁了半张脸被他扔到立陶宛的贫民窟里当低等娼妓去了。
还有胖子男一伙人,也被折断四肢丢到深海处当做鲨鱼的饵料。
只是这些远远不够!
他们给小罂带来的伤害是无可抹灭的。
墙上的法式壁钟嘀嗒嘀嗒,赵澜庭拿起一旁的喷雾喷洒周身,又喝了一杯冰蓝色液体,那是家中的调酒师调制的北极薄荷冰,能快速去除酒精的味道。
敛去眉目间的阴狠,赵澜庭推门而入,重新把女孩娇软的身躯拥入怀里,却不想惊醒了她。
“哥,你刚刚去哪里了?”罂瑟蹙眉,瞳孔里都是荒芜。“你喝酒了,是我让你有压力了吗?”
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赵澜庭故作镇定,轻笑了笑,“你这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你怎么会让我有压力?我喝酒,是因为酒瘾作祟。快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不离开。”说罢在她额头吻了吻。
罂瑟动了动,靠得他更紧密了,单手环住他健壮的腰腹,在他的气息中安心地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传来匀称的呼吸…
赵澜庭眸色一动,蕴满忧虑,他的小罂变得极度敏感,一点情绪都能被她察觉,看来,他要更好的伪装起心中的思虑,另外,他要尽快召回伊特。
其实赵澜庭还忘记了一个人,那就是把罂瑟送回来的顾烬。
他也是顾家的人。
从封弋那里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赵澜庭在一个午后约见了顾烬。
“事情我都知道了,多谢顾先生救了舍妹,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赵澜庭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神情自若。
“赵先生不好奇我是怎么救下令妹的吗?”顾烬看着眼前桀骜自恃的男人,不怒自威的气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顾先生如果想说,自己会说的。”赵澜庭淡淡的侧过脸看向落地窗外。
顾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同在一个屋檐下,继母和弟弟做的小动作,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但信息并不全面,我赶到仓库时,赵罂瑟情况就不太好了,我把她带到了我母亲在F市修行的修道院,一直等她情况稳定了才把她送回来,这是你们在G市找了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的原因。”
赵澜庭看着他,眸色晦暗不明。
顿了顿,顾烬接着说,“因为过度的惊吓和寒冷诱发了她的心脏病,她一直在修道院接受调养,没有及时通知赵先生,是因为我得到消息时,顾家已经在赵先生的手里灰飞烟灭了。”少年的弯眸闪过一抹冷意,但也仅限于此了。
说实话顾烬对那个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弟弟没什么好感,金艳芳的到来,更是直接把他妈妈从顾家逼走,就算赵澜庭不出手,过两年羽翼丰满时,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还有就是,如果把赵罂瑟过早送回来,她那个时候情况不明,身体虚弱至极,就算不激怒赵澜庭,自己又有什么筹码和他谈条件,只有让她安然无恙的回来,才能让赵家心甘情愿和他谈判。
但他知道,双商高如赵澜庭,怎么会看不透他这点私心?
“一句话,顾陆是顾陆,我是我,我救了赵罂瑟,你是不是欠了我一个人情?”顾烬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看向赵澜庭。
“自然,顾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能办到的我会尽力办。”赵澜庭依旧神色淡淡,声音听不出喜怒。
“把我父亲放了,我们两不相欠。”终于说出来了,顾烬有些难以抑制的情绪起伏,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勉强算的上一个好父亲,所以,顾映出的死活,他还是在乎的。
赵澜庭眸色冷冷扫过眼前的少年,“你父亲病了,需要在那里疗养。”
“我想把他接回家,由我来照顾,只有这一个要求,请赵先生高抬贵手。”顾烬微微低头,脸庞罩上一层寒霜。
赵澜庭没有说话,眼神状似无意看着窗外的大片绿色草坪。
片刻后,终于开口,“人你可以接走,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小罂若再因为你们顾家受到一丁点伤害和委屈,我让顾氏一门在G市彻底消失!”赵澜庭面色冷峻,眉眼凌厉,人他可以放,警告的意味他们顾家也要知道,他希望顾烬是个拎的清的人。
“一言为定,这周末我就想去那里把父亲接出来,届时,还请赵先生的手下能够放行。”顾烬一字一句,郑重其辞。
“好。”赵澜庭轻启薄唇,短短一个字,却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