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庭昏迷之后,阮医生来给他检查过,输上液,临走时,被问到什么他时候能醒过来时,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种经受过巨大刺激呕血昏迷的人,精神世界在他受到冲激的那一刻就已经关闭了,除非他自己醒来,否则别人想唤醒他,难上加难。
唐追跪在床前,声音哽咽,“先生,你快醒来,罂瑟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她现在很需要你,你听到了吗?只要你醒来,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陷入深梦中的赵澜庭,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语,他听到了罂瑟两个字,周围一片白光的混沌中陡然间清晰明亮,在他不远处的前方,站着一个熟悉的纤细娇小的身影,“小罂!”
赵澜庭冲着那个方向,不顾一切地向前,不知道奔袭了多久,白光处画面突然分裂开来,然后,他就睁开了眼,视线正对上顶端深灰色暗纹的天花板…
“小罂。”这是他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先生,你醒了?”跪在床前的唐追,第一时间发现了赵澜庭的清醒,欣喜若狂。“小姐已经回来,毫发无伤,现在在房间里休息。”
“嗯,”赵澜庭喉结上下滚动,一股不适感袭来,“你,你先起来。”
得知罂瑟回来后,在唐追的搀扶下他艰难起身,走到罂瑟卧室门前时,又突然站定,看了看自己不修边幅的样子,拧了拧眉,转身又回到卧室,冲进浴室,认真清洗起来…
片刻后换上了规整的白衬衫和西裤,才重新走出来,这次他没有迟疑,大步流星走进罂瑟房间,掀开被子一角,把她紧紧拥进怀里。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和怀中的柔弱女孩。
失踪这些天,她瘦了很多,卷翘的睫毛不再如蝶翼一般灵动,苍白的小脸也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
“小罂,这些天去哪了,知不知道哥哥找你找不到有多担心?”顾陆说他的小罂已经死了,刚开始他是半个字都不信,倾举家之力不眠不休的找,医院,烂尾楼,郊区的荒野地,甚至是殡仪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几乎快把G市翻了个遍,可就是没有小罂的身影,悲痛欲绝的赵澜庭渐渐相信了顾陆说的。
在最后一次搜寻无果后,呕了一口血,自己也陷入沉睡…
怀中的女孩睡颜安静乖巧,赵澜庭抱着她,下巴在她额角来回轻蹭,眸中缱绻幽深,像是抱着世间唯一的珍宝…
眼前的女孩七岁上头来到他身边,懵懂无知,起初,她很任性,挑食不爱吃饭,身体因此愈发不好,为了让她好好吃饭,他下令把她关进小黑屋一整夜,还不许佣人给她送任何食物和水。
她在里面哭,他就在外面听着,她心脏略微不好,怕她出事,他在门外守了一整夜。
后来,她改掉了挑食的毛病,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性蛮横,却在面对他时,多了很多疏离怨恨还有畏惧。
他内心酸涩却也别无他法,只要她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成长,他不介意成为一个他并不想成为的严厉的大家长。
小罂十岁时,初潮来了,这件事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她突然变得闷闷沉沉的,眼圈经常又红又肿,赵澜庭以为她是思念父母伤心难过,还带她去赵榕朗和宁栀的墓地去扫墓…
直到后来有一次,佣人收拾房间时,从她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搜出来一沓A4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罂瑟把它们称为“遗书。”
回忆到这里,赵澜庭轻笑出声,把怀中的小人儿搂的更紧了。
赵澜庭能想象的到,看到自己裤子上的血迹又不敢对人说的罂瑟,以为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从那天起就开始写遗书,到被发现时,已经写满了十六张A4纸,赵澜庭一度又心疼,又好笑…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赵澜庭怀中圈住的小人儿有了苏醒的迹象。
“小罂,看看哥哥,醒醒。”伸头轻拍女孩娇嫩的脸颊,赵澜庭眸中满是担忧的神色。
“唔…哼哼哼…”罂瑟感觉自己头昏昏沉沉的,四肢还是提不起劲,好不容易睁开沉重的眼皮,抬眼正好对上一张好看的脸庞,眉眼唇都极致完美,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罂,告诉哥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嗯?”赵澜庭焦急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一边问一边还用手摸了摸她的胳膊和后背…
“哥…”罂瑟突然清醒过来,下一秒她就挣脱出赵澜庭的怀抱,神色异常激动,她疯狂的捶打他的胸口,盈满眼眶的泪水,不住往下掉落,“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在绝望中等待太久了,哪怕心中明知道这次事情不怪他,罂瑟还是忍不住冲他发火,也许潜意识里,她认为赵澜庭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朝着他发泄情绪…
在她面前,不用隐藏内心深埋的恐惧和委屈,想起那天的遭遇,罂瑟眉头紧蹙,开始口不对心,“你就是想我失踪,想我死,我死了你就是席尔集团名副其实的总裁了,再也没有人跟你争股权,再也没有人逼着你让你把集团拱手相让了!我现在回来你是不是很失望?”
罂瑟一边说一边又扑过去疯狂挥动拳头,却被赵澜庭轻而易举的擒住。
“放开我你这魔鬼!”她眼眶通红,不断有泪珠滚落,打湿了身下柔软的天鹅绒丝被。
赵澜庭把她强行箍在怀里,双手紧扣,在罂瑟看不见的地方,双眸盛满痛苦,喉结动了动敛声道,“小罂,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不管你相信与否,你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每说一句话,臂弯就用力一分,他把罂瑟紧紧圈在怀里。
“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他们欺负我,把我装进行李袋里,还把我关在黑漆漆的仓库里,那里面有老鼠,呜呜…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救我,可是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我恨你,赵澜庭!我恨死你了你知道吗。”罂瑟嘶吼着痛苦着,她把这些天的压抑,一股脑都发泄在眼前人的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小罂,你受苦了,对不起,哥哥应该早点找到你,把你接回家来,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赵澜庭痛苦的闭上眼睑,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罂瑟紧紧环住赵澜庭的腰腹,拼命汲取他的灼热的体温,仿佛抓不住他下一秒就会再经历之前的恐惧。
佣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先生,小姐,我端了燕窝粥上来,要用一些吗?”
“进来吧。”赵澜庭沉声吩咐,示意她把粥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抬了抬手让她出去。
罂瑟停止了哭泣缩在赵澜庭怀里,鼻尖红红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哽咽抽搭。
“小罂,吃点东西吧?嗯?”赵澜庭伸出长长的手臂,端过粥碗,莹白的燕窝在细腻白瓷碗中浮动,浓郁馥香的气味萦绕鼻尖,罂瑟不自觉舔了舔唇瓣,这一幕被赵澜庭收在眼中。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清甜的燕窝汁,小心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送到罂瑟唇边,动作轻柔。
火候炖的刚刚好,燕窝入口绵软润滑,汁水清甜,直到一碗燕窝见了底,罂瑟才餮足的舔舔唇瓣。
“还要吗?”赵澜庭用手指为她擦拭唇角。
“我饱了,不要了。”瘪瘪嘴,在赵澜庭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罂瑟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