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嬛那声轻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终于让霍临稍稍回神。
他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晕倒，都要吓死朕了。”
他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还有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姜嬛止住笑，歪着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促狭：“这身朝服太重了，一时间没喘上气，没大事的，看你紧张的，跟天要塌了似的。”
霍临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点，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郑重地宣布：“姜嬛，我们有孩子了。”
……
这下轮到姜嬛愣住了。
她脸上的笑容凝固，眼睛一点点睁大。
有喜？孩子？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感觉既陌生又神奇。
这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吗？
难怪最近总觉得容易累，胃口也变得有些挑剔，原来是因为这个……
天啊，她要当娘了？
她抬起头，看向霍临：“骗人是小狗？”
虽然心里已经信了，但姜嬛还是想再确认一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份巨大的喜悦变得更加真实。
“千真万确！”霍临重重点头，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太医诊的脉，胎象很稳，只是你近日劳累，需要好好静养。”
【静养，对，必须静养！朕的私库里有百年老参，等会让人都取来。】
【安神的熏香要换最温和的，垫子要铺最软的，窗户得重新糊严实了，一丝风都不能透。】
【还得让钦天监算个最吉利的日子，给未央宫重新布置风水，驱邪避凶。】
【到底该怎么静养才对，朕是不是该把太医叫回来再问仔细点。】
他内心正慌里慌张地盘算着，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搬来，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姜嬛听着他内心那一连串独白，再对比他此刻端着的表情，初为人母的那点紧张感反而被冲淡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霍临被她笑得莫名，强装镇定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耳根微红。
“……笑什么？”
姜嬛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他紧绷的手臂肌肉，调侃道：“我笑啊，你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前面不是有个小娃娃要来了，而是又有北狄大军压境了呢。”
“照这么看，等这小家伙生出来，指不定得是咱们仨里头最稳重的那个呢。”
霍临一愣，随即明白她是在打趣自己，却也被她这乐观的模样感染，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他握住她的手，低声笑道：“胡说，他能比得过他父皇？”
说完，霍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扬声道：“王德贵。”
王德贵立刻小跑着进来：“奴才在。”
“传朕旨意！”霍临语速极快，带着种雷厉风行的架势，“即刻起，未央宫内外增派三倍人手伺候，所有用具饮食皆由太医署专人查验，命钦天监监正，礼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即刻入宫觐见。”
王德贵一愣：“皇上，这……召见诸位大人是为何事？”
这阵仗，不像是有紧急政务啊。
霍临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商议皇嗣之事，朕的孩子即将诞生，名字、乳名、出生仪制、启蒙教导……这些都要提前准备，让他们立刻给朕拟出十个八个吉兆的名字来备选，还有，着内务府立刻开始筹备皇子所需一切用度，要最好的！”
姜嬛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不是吧大哥，这才一个多月啊，名字启蒙都安排上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要让小孩赢在起跑线上嘛？
她忍不住扶额：“霍临你冷静点，这还早着呢。”
霍临转头，一脸严肃：“不早，事关皇嗣，必须未雨绸缪，朕要确保万无一失。”
【朕的孩子，自然要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
【得找翰林院那帮老头好好翻翻古籍，挑个既有文化又霸气还能镇得住场子的名字。】
【启蒙太傅要找个学问好脾气好还能逗闷子的，可不能找个老古板把朕的崽教成小木头。】
姜嬛听着他内心已经开始规划娃的职业生涯了，简直哭笑不得。
另一边，慈宁宫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太后倚在榻上，心情复杂。
霍霆虽然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但终究是她的亲侄儿，血脉相连，心中难免有些悲凉和后怕。
再加上霍临归来后，虽未明言责怪，但那疏离的态度，让她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心腹宫女急匆匆进来，低声禀报。
“太后娘娘，未央宫那边传来消息，庄妃娘娘，哦不，是皇贵妃娘娘，被诊出喜脉了。”
“什么？”太后猛地坐直身体，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佛珠，指节泛白。
喜脉？姜嬛怀孕了？
在这个当口，在她刚配合霍霆之后？
这个消息，对她而言，不啻于一道惊雷。
姜嬛本就圣眷正浓，如今又怀上龙种，若生下皇子，那地位将更加稳固，不可动摇。
而自己这个并非皇帝生母的太后，日后在这宫中的处境……
巨大的冲击和恐慌袭来，太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晕厥过去。
宫女吓得连忙上前扶住：“太后，太后您保重凤体啊。”
太后勉强稳住心神，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哀家没事，你退下吧。”
待宫女退下后，她独自坐在空荡的殿内，望着窗外，眼神复杂难辨，心中一片冰凉。
与此同时，霍临在外间雷厉风行地安排完各种事宜，心中稍定，准备返回内殿陪伴姜嬛。
他刚走到未央宫正殿门口，目光随意一扫，恰好瞥见一个身影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朝着殿门走来，似乎想要进入殿内。
来人穿着朴素的棉布衣裙，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身上还带着泥土，活像个常年在地里忙碌的人。
霍临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他现在神经高度紧绷，看谁都觉得不安全。
【嗯？这哪来的老农妇，守门的侍卫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种地的放进内宫来了。】
【这身上带的什么泥啊土的，万一有虫有病菌，沾到她身上了怎么办。】
【看她这急匆匆的架势，难不成是御田里萝卜被人偷了，跑来告御状的？】
他想都没想，上前一步，直接挡在了对方面前。
“站住，你是何人？哪个宫里的？可知擅闯皇贵妃寝殿是死罪！”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可疑分子。
正准备进殿汇报作物种植情况的何菱，被这突如其来的拦阻和一连串冰冷的质问给吓了一大跳。
她停住脚步，下意识地抬起头，当看清拦路之人竟然是皇上，还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时，何菱整个人都懵了。
“皇……皇上？”她结结巴巴地开口，脸上写满错愕：“我是何菱啊，您您您，您不会失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