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内,乱成一团。
姜嬛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霍临死死握着她的手,半跪在榻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仿佛一头被困住的焦躁猛兽。
方才她突然晕倒,简直把他吓疯了,想也不想便打横抱起她,咆哮着宣太医,一路飞奔至此。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都怪那身皇贵妃的朝服,重得跟盔甲似的,还有那顶头冠,早知道少放几颗珠子宝石。】
【都怪朕,朕怎么就没想到让她提前摘了歇歇?】
【她要是有什么事……朕……】
霍临内心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猜测翻涌而上,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只能更紧地握住姜嬛的手。
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侍卫“请”了进来,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战战兢兢地跪在床前,在霍临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取出丝帕盖在姜嬛的手腕上,然后屏息凝神,开始诊脉。
时间仿佛过得格外缓慢。
殿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蝉鸣。
霍临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目光死死盯住太医的表情,试图从中读出任何信息。
太医起初也是面色凝重,眉头紧蹙,手指搭在脉上,仔细感受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凝重渐渐被一种惊讶和不确定所取代,接着,他又换了一只手,再次仔细诊察,眉头越皱越紧,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在喃喃自语。
霍临看着太医那副凝重至极的表情,心一点点沉入谷底,握着姜嬛的手冰凉一片。
【难道很严重?】
【不,不可能,她这几日吃住都和朕一起,朕都没事,她也不会有事的。】
就在霍临几乎要被自己的恐惧吞噬时,太医终于收回了手。
他转过身,对着霍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霍临一怔,周身骇人的气势一滞,眉头皱得更紧:“喜从何来?她到底怎么了?说清楚!”
“娘娘已有身孕,这是喜脉啊,现在龙胎安稳,只是连日劳累,加之典礼辛苦,气血略有亏虚,一时体力不支才晕厥过去,并无大碍,好生静养便可。”
整个寝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霍临整个人如同被一道天雷劈中,僵在了原地。
他像是没听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太医,嘴唇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喜脉?怀孕?】
【姜嬛是有了朕的……孩子?】
这几个字在他一片混乱的脑海里缓慢地组合着,拼凑出一个惊人的事实。
过了足足好几息,那震惊才如同海啸般轰然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倒抽一口冷气,像是终于喘过了那口卡住的气,身体晃了一下。
“你知道误诊的后果。”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真的是……喜脉?”
“微臣以性命担保,确是喜脉无疑。”
霍临转头目光落在姜嬛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像是在看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
【真的有了,这里有朕和她的孩子。】
【朕要当……父皇了?】
狂喜后知后觉地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他屏住呼吸,动作僵硬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姜嬛的手背,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
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语无伦次地问向太医。
“那……那她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孩子不听话,把她闹腾晕的?她脸色这么白,要不要紧?需要用什么药?吃什么补品?要注意什么?”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着冷静,像个慌了手脚的毛头小子。
太医连忙七嘴八舌地回话,叮嘱注意事项,无非是需静养,不可劳累,不可情绪激动,饮食需清淡温补等等。
霍临听得极其认真,时不时还打断追问细节,紧张程度堪比面对千军万马。
就在这时,姜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还有些迷糊,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眼前景象。
霍临几乎在姜嬛睁眼的瞬间就扑到了榻边,想碰她又不敢碰,声音放得极其轻柔。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别动,千万别动,好好躺着……”
姜嬛被他这过度紧张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她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
“我没事,”她说着就想坐起来,“就是有点乏,现在好多了。”
“别动!”霍临如临大敌,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力道轻得像是在拂拭羽毛,“听话,躺着好好休息,不许起来。”
姜嬛:???
她疑惑地看着霍临,又看了看地上面色古怪的太医,完全搞不清状况。
她不就是累晕了一下吗,怎么搞得跟她得了绝症似的?
姜嬛下意识地去听霍临的心声,想搞清楚这诡异的氛围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她听到的却是一片混乱的空白,间或夹杂着几个破碎的词语。
【……孩子……不能动……小心……补品……我们的……】
【怎么办,会不会把她碰坏……】
【刚刚太医说什么来着,太紧张给忘了……还要再问一遍……】
姜嬛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那个平日里杀伐果断,此刻却丢了魂似的,傻愣愣盯着她肚子看的帝王。
她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霍临,你怎么一副被雷劈的模样?”
霍临听到这话,眼神聚焦在她脸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近乎傻气的茫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姜嬛看着他这副完全不同于往日,傻得有点可爱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