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娟下葬了,埋在了祝家的祖坟。
一辈子没有进祝家的门,没有得到祝家的认可,临死归宗了。
不知道她在地下是得偿所愿,还是该唏嘘自己的可怜。
费子迁一直到下葬结束才离开,全程他都神情凝重,但也没有别的表情。
祝修义一直抱着骨灰,直到下葬那刻才松手。
祝簿言看着他那样子,说不出什么感觉,能感觉到很疲惫,是那种背负了一辈子的疲惫感。
哪怕现在可以放下了,但似乎已经习惯了,已经放不下了。
本就没有什么宾客,费子迁和姜汐走后,就只剩下简柠和祝簿言还有祝修义了。
“你们也走吧,我一个人待会,”祝修义哑哑的开口。
祝簿言看着他已经花白的头发,“我们在下面等你。”
“不用了,你们回去吧,”祝修义一直看着墓碑。
“那你一会回哪?”祝簿言问。
祝修义没有说话,这沉默就是答案,他需要一个人安静。
今天这种场合简柠没有过来,祝簿言站了一会,然后也转了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一个在他生命里缺席了二十年的人,原本也不需要他操太多心,不过祝簿言还是嘱咐司机留下等着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邵淑慧和简柠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回来,简柠迎上去,“忙完了?”
“嗯,”祝簿言说着摊开双手,“我去洗下脸和手。”
参加完葬礼回来,洗下脸和手可以洗去从墓地上带来的晦气,不是祝簿言迷信,而是现在简柠有了宝宝,什么事还是小心讲究一点好。
“去吧,洗完回来再说,”邵淑慧也讲究。
祝簿言去洗了手,简柠给他倒了水,他回来的时候,简柠把水给他。
“谢谢老婆,”祝簿言的眼底还是蒙着一层阴郁。
“没有什么意外吧?”邵淑慧问。
祝簿言轻摇了下头,“挺顺利的。”
“费子迁呢?他情绪怎么样?”简柠也问。
“一直没有说话,下葬完就走了,”祝簿言握住简柠的手,“他有姜汐陪着。”
这话是要她不用太担心。
简柠点了下头,有人陪着他会好一些。
可是他想错了,此刻的费子迁并没有要姜汐陪,而是一个人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姜汐很担心他,但也不敢进去。
那天他把她带去了他妈那里,她才知道他的身世是那样的。
她一直觉得他很孤冷,直到那天她才明白他的孤冷从何而来。
姜汐不知道他以前不开心和难过的时候是怎么过的,但今天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哀绝。
姜汐想到这几天他都没好好吃东西,于是便去了厨房,煮了他喜欢喝的稀饭,又做了几道菜。
她知道他可能吃不下,可是吃两口也是好的。
姜汐把饭菜盛好才去敲了门,里面并没有回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屋里并没有人,她的心紧了下,直到看到床上的身影。
他蜷缩成一团的睡在床上,只是看着这样子,她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大手薅住似的疼。
她小心的走了过去,走近他,才发现他睡着了。
其实这两天他不光没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
现在他睡了,就让他睡吧。
姜汐抬手给他拉过被子盖上,然后悄声的关上门出去。
姜汐并没有睡,一直缩在沙发上,她也在考虑自己的何去何从?
他认出了自己,他没说什么,她知道是因为他母亲的事他还没来及。
与其等他开口说出那句话,不如她自己主动说。
想到这个,姜汐吁了口气。
其实他认出她后的这两天,她真的很轻松,不用再刻意想着哪句话哪个动作便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姜汐就这样想着,然后不自觉的在沙发上睡着了,其实这两天她也没有好好睡过。
他不睡,她怎么睡得着?
费子迁睡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里亮着灯,沙发上侧躺着她。
空气中还有饭菜的香味,他看了眼餐桌上,摆着整齐的饭菜,只是已经凉了。
刚才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身上的被子,他便知道她来过了。
这几天,她跟他一样也是累的。
费子迁走过去,走到沙发那儿,只是没等他开口,姜汐就察觉到了,一下子睁开了眼。
“你醒了?”她立即起身,“我煮了粥,你喝一点吧?”
“嗯,”他答应了。
“我去给热一下,现在应该凉了,”她急急的就要往厨房里走,结果太急差点摔倒。
费子迁伸手扶住她,“不急。”
姜汐有些尴尬的脸红了,“你坐着等一下,很快的。”
她的匆忙和着急都透着她的不安,费子迁感觉得到。
大约十分钟,饭菜都又热了一遍,重新端到了餐桌上,姜汐叫他,“好了,可以吃了。”
费子迁走过去,看到只有一副碗筷,“你不吃?”
姜汐刚要说什么,他又说道:“坐下来一起吃,这两天你都没能好好吃饭。”
姜汐也没有拒绝,去拿了碗筷,也盛了粥坐到他的对面。
两人没有说话默默的吃饭,姜汐以为他不会吃很多,可是她错了,他喝了两碗粥,还吃了菜。
看着他这样,姜汐又不放心了,“你别吃这么多,胃会受不了的。”
“饿了,”费子迁回她。
“那也不能吃太多,现在是晚上,”姜汐提醒。
“没事,一会下去溜达溜达,”费子迁说完姜汐便不由抬头看了下时钟。
半夜三点。
不过他要出去溜达,她肯定要陪着。
费子迁还真是说到做到,放下碗筷收拾了一下两人便下了楼。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静寂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可是姜汐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慌,她有预感,费子迁一定会说什么。
她想到自己的决定,于是在两人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后,她终于开了口,“费先生,我有话对你说。”
“想说什么?”费子迁声线还是沙哑的。
姜汐抿了下唇,就听他又道:“说你配不上我了,说你想离开?”
姜汐被他的话堵住,她咽了咽喉咙里的干涩,“现在的我的确没资格站在费先生身边,哪怕是以前我也是不配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女人有资格站在我身边?”费子迁蓦地停下,黑眸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