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并不知道钟苹还要去上班,她和刘大顺还没商量好今天到底还要不要来见她。见到钟苹去上班,李薇有点惊讶,但又想到了母亲的敬业态度,便又觉得其实也正常。她知道钟苹是肯定不会希望刘大顺再次来的,便说:“今天他不会来了。”钟苹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送走了钟苹以后,王师傅又来到李阳房间恪尽职守地给他按摩起来。按摩完毕以后,他试着和李阳交流起来,这是他和病人建立情感的第一步,目的是能让病人尽快地接受他。第二步就是建立起他和病人日常活动的密码,在他的引导下,双方约定,李阳叫两下就是想解小便,叫三下就是想解大便。刚才他问了一下钟苹,李阳差不多全身都已经瘫痪了,但大小便竟然没有失禁,这在病人里面实在是太少见了。
李阳的生活起居和饮食等,也都要由他来负责。每天早晨八点上班,一直到晚上八点才下班,他每天都要花费十二个小时的时间来照顾李阳。
钟苹本来已经想好了,找一个护工以后,李薇就可以去找工作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刘大顺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刘大顺就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虽然李薇已经说了今天刘大顺不会再来了,但是她还是有点不相信,好在有护工王师傅在,他俩应该也不会做什么。这样想着,她才开始安心上班了。
李薇给刘大顺发信息,说钟苹找了个护工,在确认对方合格以后,她就去上班了。刘大顺一听,立马表示要过去,他现在不会放弃每一个见李薇的机会。为了防止钟苹回来问东问西,李薇给王师傅说,待会儿她一个同事会来看李阳,如果钟苹万一问今天有没有人来,就说没有。王师傅迟疑一下,答应了。
二十分钟后,刘大顺再次来到了李薇家。见到王师傅以后,双方寒暄了一下。王师傅听出了刘大顺的北方口音,热情洋溢地问他:“你不是本地人吧?”
刘大顺回答说:“我是山东人。”
王师傅说:“难怪你长得又高又大,原来是山东人,哈哈。”
刘大顺笑了笑,觉得这个护工话有点多,要在平时,性格豪放的刘大顺肯定愿意和他聊聊,但现在的刘大顺,心里有太多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心情。
李薇再次把刘大顺带到李阳面前,王师傅满脸微笑地站在一边,刘大顺硬着头皮对李阳说:“叔,我又来看您来了,您今天怎么样啊?”
李阳认出了刘大顺,激动地哦哦地喊了两嗓子。
王师傅认得这个信号,这是他要解小便的号角。王师傅微笑的脸庞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对他俩说:“病人想要小便,请你们先出去一下。”说着,他从床底下就拿出了尿壶。李薇和刘大顺一脸问号地看着他,王师傅又对他俩说:“出去一下吧,没人喜欢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撒尿。”
两人这才出去回避一下,刘大顺问李薇,他怎么知道的?李薇说,刚才他俩好像定了几个暗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刘大顺佩服地说,真神了。
过了一会儿,王师傅又挂着他那个标准的笑容,拿着尿壶走出来,问李薇厕所在哪里,李薇指给他看,王师傅便拿着尿壶走进厕所,把尿液倒进了马桶里冲走。然后又用水涮了一下尿壶,拿回卧室以后,放在了床底下。自己又回到厕所洗了下手,一系列动作干净利索,熟练得让人眼花缭乱。
王师傅又对目瞪口呆的二人说:“可以了,你们进去吧。”
刘大顺就这样再次进入了李阳的卧室,和李阳又进行了一场尴尬的对话。王师傅在一旁继续微笑着,随时观察着李阳的情况。刘大顺确实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李阳交流了,便开始和王师傅交流起来。
刘大顺说:“王师傅啊,像这样的病人平时护理起来是不是挺麻烦的?”
王师傅说:“对于你们来说是不容易,但对于专业的我们来说,其实不算很难,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刘大顺继续问:“那平时应该怎么样护理呢?得注意点什么呢?”
王师傅说:“要注意一定要按摩,经常翻身,就像这样一样。”他说着,便又把李阳翻了个身,刘大顺表示想要帮忙,王师傅及时制止他说不用,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翻完身以后,他又开始给刘大顺表演起按摩来。
刘大顺觉得,他的手法和自己的差不多少,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便说自己也想试一试,好让王师傅帮忙纠正一下。
自己的手艺得到肯定,王师傅很高兴,对刘大顺说:“来,就按照我刚才那样,你试试吧。”
李薇觉得按摩这个词最近出场太多了,她怕父亲受不了,担心地说:“小心。”
王师傅自信地表示:“没事,有我在,你放心,刚才按摩的时间还不够,全身按摩至少也得四十分钟。”说着便把李阳翻了个身,刘大顺感觉李阳此刻像条咸鱼一样被他翻了一面,王师傅又把李阳埋进枕头的脸掰向一边,然后对刘大顺说:“可以开始了。”
刘大顺先从颈椎开始,用指腹揉捏挤压的方法轻轻地按摩着,边按边观察着王师傅的表情。王师傅看出他有些放不开,鼓励他说:“用力。”刘大顺便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见李阳也没什么不良反应,便逐渐放心起来。
刘大顺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颈椎按完了以后就是肩膀和背部,王师傅一直在旁边指点着,一边对他的手法赞叹有加。得到了他的肯定,刘大顺开始炫技起来,手掌一会儿摊开一会儿的握拳,在李阳身上施展着十八般武艺。
在按到李阳腰部的时候,刘大顺突然感觉到李阳身上一板,以为是自己的按摩有了效果,兴奋地对王师傅说,有反应了。
王师傅皱着眉头,心想好好的瘫痪难道诈尸不成?他拨开刘大顺,发现李阳的身体微微开始颤抖着,这种颤抖急速发展成抽搐。大家很快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们把李阳再翻身过来,发现李阳已经口吐白沫,眼神已经泛白。
“怎么回事啊?”李薇着急得快要哭了。刘大顺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有王师傅还在假装镇定地检查着,然后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叫癫痫,结合现在的症状,他很快就下了结论:“他估计脑溢血了。”
刘大顺说:“怎么办?是不是要打120?”
“要。”王师傅看着两人,他的内心无比绝望。他觉得,又一个病人即将在他的陪护下走向黄泉,速度之快让他始料未及,自己的新纪录即将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