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血蟒山深处。
王家新占的“黑岩铁矿”已然化作人间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汗臭味,但最令人作呕的,是那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和煞气。
监工头目王魁,一个筑基中期的王家旁系子弟,满脸横肉,正狞笑着挥舞一根缠绕着血色符文的骨鞭。
鞭影过处,一名动作稍缓的老矿奴后背瞬间皮开肉绽,血雾喷洒,竟被骨鞭诡异地吸走大半。
“都手脚麻利点!烈夫长老急需血精矿!耽误了血傀炼制,把你们统统丢进‘血胚窑’!”
他口中的“血胚窑”,正是铁矿深处最恐怖的区域。
那里,王烈夫主持的血傀炼制场日夜运转。
健康的矿奴被送入特制的血池浸泡,灌入稀释过的血煞之气,强行催生其凶戾本能,抹除神智,再用秘法植入低阶妖兽精魂,形成半人半兽,只听指令的“血胚”。
这些半成品血傀,力量狂暴但极不稳定,是王家血煞军团最基础、也最残忍的炮灰来源。
矿道阴影中,两道气息收敛到极致的身影悄然贴近。
夏景行和夏苒苒伏在冰冷的岩壁上,目光穿透黑暗,将矿洞入口的守卫分布、监工动向尽收眼底。
夏景行的肩头,金瞳寻药獾小金不安地躁动,鼻翼翕动,指向矿洞深处更深邃的黑暗,那里传来的煞气和痛苦生灵的微弱魂息让它本能地厌恶又焦躁。
“找到了,血胚囚笼区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夏景行传递意念,“苒苒姐,按计划行事。”
夏苒苒美眸含煞,重重点头。
……
“动作快点!一群废物!”
王魁的咆哮再次响起,他正揪着一个瘦弱少年的头发,将他往矿道深处拖拽,显然是要送去血胚窑补充材料。
就在这时夏苒苒的身影如同融入夜风的青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矿洞入口最开阔的卸矿平台上方。
她不再掩饰,筑基五层巅峰的凌厉气势轰然爆发。
“王家的狗贼!受死!”
清叱声中,碧海风雷剑气悍然出鞘。
刹那间,一片湛蓝如海的剑光铺满平台,其间风雷交织,锐啸刺耳。
剑光精准掠过数名守卫在关键卡口处的炼气后期监工。
噗嗤!噗嗤!
剑光如电,快到令人窒息。
三名挥舞着刑具的监工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头颅便已冲天而起,血柱喷涌。
他们的防御法器在夏苒苒狂暴的剑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敌袭!布阵!快!”王魁惊骇欲绝,猛地将手中的少年丢开,同时捏碎了一枚血色玉符示警。
场地瞬间大乱一坨,剩余的守卫和监工惊慌失措,有的试图布防,有的则下意识扑向安全的后方区域。
碧海风雷剑意并未停歇。
夏苒苒身影灵动,剑随身走,在平台上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她刻意控制了范围,剑光扫过矿奴集中的区域时稍显迟滞,只以风雷之劲将他们震开、推倒,制造更大的混乱,却刻意避开了要害。
“乱起来!往外跑!”
混乱中,有胆大的矿奴嘶声大喊。
一时间,原本麻木绝望的人群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数千矿奴如同决堤的洪水,哭喊着、推搡着,疯狂涌向矿洞出口。
守卫的阵型被这股汹涌的人潮冲得七零八落,更大的混乱席卷整个入口区域。
另一边夏景行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在骚动的人群和混乱的矿道阴影中逆流疾行,金瞳寻药獾小金则在他前方引路,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不断修正方向,直奔矿洞最深处的煞气源。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是污浊血腥。
岩壁上开始出现诡异的血色苔藓,地上流淌着混杂了血水的矿泥。
“又来新人了!好美味的血液啊!”
“好香啊!多来点!”
……
越往里,守卫明显减少了,但偶尔遇到的都是气息更加阴沉,周身缭绕血煞之气的王家核心护卫,显然负责看守核心区。
夏景行运用“虚化”天赋,时而融入岩壁阴影,时而借助杂乱的岩石柱石悄然避过,实在避无可避,则以雷霆手段瞬杀,不留活口。
他一路疾行,终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边缘。
眼前所见,饶是夏景行心志坚毅,也不由得眼角抽搐。
这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改造的血池牢笼。
十几个凹坑般的血池如同地狱的眼睛,里面浸泡着数十上百个赤身裸体、身形扭曲、皮肤呈暗红色的“人”。
他们眼神时而混沌,时而爆发出野兽般的凶残和深切的痛苦,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正是那些半成品的“血胚”。
血池上方煞气浓郁得如同实质黑雾。
血池间有数条精铁铺就的栈道相连。
数十名气息凶悍的王家精锐守卫和几名身着血袍的炼傀师正在栈道上来回巡视。
而在血池最中心的平台上,赫然端放着数个巨大如同心脏般微微搏动的血红色晶体“胚胎”。
“王家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残暴至此!”夏景行眼神一冷。
金龇牙咧嘴,对着那些血池和中心血胚晶体发出低沉的威胁嘶吼。
夏景行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
他手指微动,一截漆黑如墨,表面流淌着阴冷煞气的藤蔓悄然从他衣袖中钻出。
噬阴藤被他点化后已能够听他指挥行动,而起比那些傀儡还要更加隐蔽,不易引人怀疑。
“去!引爆它们的本性!让血煞……沸腾吧!”
随着夏景行意念催动,噬阴藤猛地绷直,前端如同最危险的毒蛇口器张开。
一股极其精纯充满吞噬负面欲望的血阴之力化作无形波纹,骤然扩散开去。
呼——!
血池牢笼区域,那十几个血池中的血水瞬间剧烈翻腾,蒸腾起更为浓郁刺鼻的血雾。
池中浸泡的半成品血胚,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如血。
它们体内被强行压制的,源自妖兽精魂的凶戾本能,被这股高度凝练的“血阴之力”瞬间引燃、放大了无数倍。
“嗷——吼——!”
痛苦的哀嚎瞬间变成了彻底失去理智的狂暴咆哮。
血胚们猛地从血池中站起,身上的锁链被瞬间挣断。
它们的目光不再是混沌或痛苦,而是充满对周围一切生灵血气的疯狂渴望。
它们甚至不再顾忌脚下的栈道,手脚并用地爬出血池,扑向那些惊愕万分的王家守卫和炼傀师。
“该死!怎么回事?血胚暴动了?”
“快压制!用控魂铃!”
“压制不住了!啊——!”
栈道上的守卫首当其冲。
他们手中的控魂法器刚刚亮起微光,就被数头突然发狂的血胚扑倒在地。
利爪撕扯,獠牙噬咬,场面瞬间变得血腥无比,
几个炼傀师修为较高,急忙祭出法器防御,但猝不及防下,也被狂暴的血胚群冲得东倒西歪。
那几个搏动着的核心血胚晶体,在噬阴藤血阴之力的刺激下,搏动骤然加速,表面放射出血红色的刺目光芒。
一股远比普通血胚狂暴百倍的不稳能量在其中酝酿膨胀。
轰隆!轰隆!
其中两颗较小的血胚晶体承受不住内部急剧攀升的狂躁煞气和未成熟精魂的冲突,竟然当场炸开。
粘稠的血浆和狂暴的煞气冲击波如海啸般向四周席卷。
瞬间将平台上留守的几名守卫和一名倒霉的炼傀师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血胚群更加疯狂,完全不分敌我,混乱的攻击席卷了整个血胚囚笼区。
趁这惊天动地的混乱,夏景行如同鬼魅般冲入血池区的边缘地带。
在一片相对坚固的岩壁后面,他发现了几处关押着尚未被投入血池但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且带有微弱夏家血脉气息的囚笼。
这些人大多是夏家的旁系或分支子弟,在之前的战斗或掩护撤退时被俘。
夏景行挥刀斩断粗如儿臂的精铁锁链。
“夏家人,快跟我们走!”夏景行沉声低喝。
几名被囚的夏家人先是不敢置信,继而爆发出求生的热泪。
“长老!是景行长老!您来救我们了!”
夏景行塞给他们几枚恢复气血的普通丹药。
“时间紧迫!快随我离去!”
其中一名伤势稍轻的中年汉子,强撑着即将流失的生机语速飞快地说道:“长老!守卫主力……大多被调往血蟒山主峰了,血胚窑这边主要是普通守卫和内堂精锐。东区最深的废弃矿道设有血精矿母的库房!守卫不多,但需特殊钥匙……看守矿奴的王家旁系子弟王魁……经常吹嘘王烈夫长老三日后要去接收另一批从南边掳来的生口!听守卫闲谈……主峰那边血池不稳,王乾老祖似乎……急需更强的生魂……”
话还未说完,这人的生机便断绝了。
夏景行望着族人死去的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族人气机早就差不多断绝,能撑到现在已是万幸。
“走!”
听到外面混乱的脚步和喝骂声急速靠近,夏景行不再犹豫,带着这几名夏家人,利用小金灵敏的嗅觉和“虚化”天赋,避开主矿道大股人潮,专门挑偏僻、塌陷的小岔道,快速向外潜行。
沿途也撞见零星逃散的矿奴,夏景行都尽力引导他们方向。
夏苒苒早已在外围接应点等候,她身上添了几道血痕,气息有些翻腾,显然是经过激烈厮杀后强行突围的。
“怎么样?”
夏景行看着狼狈逃生出来的几位族人,又望向那片喧嚣混乱的铁矿火光,重重点头。
“成了。王家的黑铁血矿,废了。族人也已救出了些!”
“只是王家血矿尚有多处……,尚有不少族人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