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谢文东傻不愣登就敢往通道里闯,只是早在来之前,佐卫腾就曾对他详细介绍过这个“十忍阵”。
伊贺流共分十部,金、木、水、火、土、风、尘、光、影、毒。十门的忍宗都是本部忍术炉火纯青的高手,虽无千人敌之勇,却有千人敌之技。而这十忍阵事实上就是十位忍宗修炼忍术的居所。哪怕一草一木一人一物无不暗藏杀机。一般来说,闯十忍阵与送死无异了。可在此情形之下,谢文东能说“不”么?
更何况,当时佐卫腾一说起这个阵,唐寅当即就兴奋起来,连忙要佐卫腾详细解说,好像巴不得立刻就能见识一番,把个佐卫腾弄得哭笑不得。
此时众人迈进通道,除了谢文东,胡子峰与西协和美,再有就是洪门一众和袁天仲及唐寅了,众人难免忐忑不安。
反观谢文东与唐寅大步在前,倒好似游览一般,殊无惧意。只是这个通道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观赏的风景,一路下来大约一里的距离,全是火把与石头,就连露珠都少见,可见这里并非什么密道暗枢,而是经常有人走动的,这不禁让谢文东稍稍放下心来。
忽然,前方隐隐有些昏暗的灯光,众人不禁加快了脚步,一块经年的石碑上刻着“药”字,随即通道便豁然开朗起来,一间空旷的石屋很是古朴,左右就一张不大的木桌,一袭透明的白纱和一张略有些宽大的木床,几盆花草摆在木桌上,一盏昏黄的蜡烛正在静静地燃烧,那苍白的火焰微微跳动,仿佛在欢迎着众人….
床上的白纱轻轻抖动,谢文东这才注意到,那白纱之后有一个人影。轻轻地,白纱飘落,一幕惊艳赫然涌现,众人不禁惊诧一声….那床上….竟躺着一个绝色美人….传统的日式抹胸和若因若现的一瞥幽迷,让看到她的人无不面红耳赤,心跳加快….
那美人一动不动,两眼轻轻眯着,仿佛在酣睡。
谢文东乍一见时也情不自禁地瞄了两眼,此时反应过来也不禁暗道一声惭愧,遂鬼使神差地向徐若雪望来…..
徐若雪一见那女子初时还有些惊讶,可一见谢文东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登时心里老大不乐意了,注意力也就分散了许多,她左顾右盼间恰好看到与入江秀并排而站的佐卫腾,登时好奇心大作….
因为佐卫腾此时正在做一件打死徐若雪她也不敢想象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佐卫腾居然转过身去揭开了和服……只见他两脚微撇面色紧张…..两手呈”V”形摆放在腹部以下大腿以上的位置…..两眉深深皱起….却不合时宜地撅着嘴轻轻哼唱着:“嘘….嘘…….”
“他……他……….居然….”徐若雪一见佐卫腾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众场合无视道德沦丧地撒尿…….登时满脸羞怒,难以置信地撇过头去。而这一幕恰恰被谢文东看在眼里,谢文东也顺着徐若雪的目光看去,恰好看见佐卫腾的举动,只是他的面前地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块手帕,正是当日伊贺美赠给他的那块!
谢文东目露迷茫之色,正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水镜与黄亦晨同时大喝一声:“不好!有毒!”
这一声吼把众人都从沉迷中吼醒,这才发现其周身居然都有些疲乏,可不过几秒之后,这种疲乏就越加严重,全身瘫软无力!任长风惊怒之下劈手从腰后抽出他的开山刀,可连都还没来得及拔出,手上一松,整个人就栽倒下去。
谢文东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哪里来的毒?可是还不曾想通,整个身子一软,也“嗵”一声生生跪在了地上!周围人也都有样学样,顿时众人皆尽瘫痪在地。黄亦晨与水镜虽然发现了有毒,可由于毒性强烈,到此时也比其他人好不到哪去,唯一站着的就是唐寅。
倒不是唐寅没有中毒,只是唐寅天生一派自强不屈的性子,即便到了如此关头,身上早已乏软无力,却硬生生凭着一股子倔强立在那里,怒视着床上的美人….
眼见众人中毒栽倒,床上的女子这才舒展身形,轻飘飘跳到地上,漫步到桌子一旁,吹灭了那蜡烛……顿时,四周一片漆黑。
水镜这才注意到,那蜡烛的颜色并未通常的烛黄,而是苍白之色!这哪里是蜡烛?分明是含有氰化物的蜡质燃杆…..只是此刻先机已失,还能如何?
片刻之后,房间重新亮了起来,那女子已穿起了衣服,一身洁白的和服一尘不染,俏丽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娇小,年纪想必也只在二十之间。
谢文东盘腿在地上坐起,两眼紧闭。袁天仲冷冷注视着渐行渐近的女子,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可惜此刻别说咬了,就是抬抬手指头的力气都不见得有。
那女子轻轻蹲坐在谢文东面前,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你….是….他们….首领?”
谢文东微微抬起头来,轻轻笑道:“不是…..”
“哦”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道:“想不到….你….如此…..怕死。”
谢文东也摇了摇头道:“我是他们的兄弟!”
此言一出,众人皆两眼朦胧…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将“兄弟”二字念念不忘的,恐怕只有谢文东了吧。
“你…..有趣….”那女子单手托起谢文东的下巴,轻轻笑道:“很….有趣…..”
“不许碰他!”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炸响开来,众人不禁回头看去,正是依靠着墙壁瘫软蹲坐的徐若雪。徐若雪眼见那女人如此戏弄谢文东,恐她又生什么花样,情急之下鼓足力气大吼了一声。
那女子小嘴张成“O型”,随即呵呵轻笑道:“你….说…什么?”说着,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手掌大小的苦无,款款站起身朝徐若雪走来。
谢文东暗骂一声蠢货,遂冷声道:“你当我不存在么?”
那女子闻言停下脚步,遂重新蹲坐下来,用苦无抵着谢文东的脖颈道:“你…说…什么?”
“他说,你当我不存在么?”声音铿锵有力,却不是出自谢文东之口。那女子身子猛地一震,豁然抬头来看,只见一只硕大的脚印迎面而来。
实在太突然了,那女子根本没有丝毫防备,被那人一脚踹倒在地。佐卫腾威风凛凛地傲然站在女子面前,用日语朗声道:“这下你听清楚了么?”
那女子抹去嘴角的一丝腥红,刚想站起身来,五脏六腑顿时一阵绞痛,不得已又爬回地上,一动不敢动。
佐卫腾冷笑一声道:“中了我一脚,你还想站起来?”话音落下,匍匐的人群中又站起一人,只是其人此刻脸上半边白皙半边蜡黄,正是刚才挨着佐卫腾最近的入江秀。
那女子冷哼一声,吐出一口胸口的闷血道:“你们怎么没中毒?”
佐卫腾呵呵一笑道:“你以为你的毒药天下无双了么?你的迷药不过初登殿堂,要想让我中毒,呵呵,你差得远了!”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鬼话连篇,饶是你侥幸没有吸入毒药而已,哪来这么多胡说八道?”
佐卫腾拔出武士刀冷冷注视着女子,刀尖指处死死顶着那女子的脑袋,对入江秀道:“床上一定有解药,你扶着五行的那个女子去拿来,只有她认识解药。”
入江秀依言扶起水镜,缓缓向木床走去。水镜开始时还诧异他们如何没有中毒,可此时一闻入江秀,登时了然。原来,早在进屋之前,佐卫腾看到那个“药”字石碑时就已然知道这是十忍阵的第一阵,“毒”忍阵。于是一进屋子他就小心翼翼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直到看到那点烛火,他已然明白,于是连忙拿出手帕用尿水浸湿,也不管入江秀愿不愿意就罩在了他嘴上。尿液原本就有解毒的功效,再加上湿润的棉絮可以阻挡大部分固体粉末,即便是及其微小的氰化物粉末也一样能够阻挡。
至于佐卫腾自己嘛….
“你究竟如何躲过这无色无味的迷药?”那女子正是毒部忍宗“东岛桓馹”,这毒部一系向来不注重体技搏击之术,倾心研究毒药,毒药之学可谓炉火纯青,便是这氰化物也不是寻常就能提炼出来并制成蜡烛的,不止是施毒,在解毒上也颇有心得。
依照佐卫腾所言,在东岛睡过的床上果然有一瓶精装的香水,水镜试着嗅过后顿时神清气爽,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身子也复苏过来,果然是解药无疑。其实这解药就是氰化物相应的分解剂而已,说穿了就是化学反应,但这已经决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的科技领域了。
房间之中还不乏些马钱子草,相思豆等等一些剧毒的药物,饶是水镜多年研究毒药,也不禁对这里的毒物暗暗咋舌。
佐卫腾呵呵笑道:“我不妨告你我的名字,”
“哦?”东岛瞳孔收缩起来,此刻对佐卫腾的身份也好奇至极了。
“我叫佐卫腾。”东岛猛地一震,两眼大睁,惊恐地看着佐卫腾。“甲贺,佐卫腾!”
天色已经微微泛亮,看着满是尸体的村庄,饶是杀人无算的伊贺上忍也忍不住心有余悸。伊贺太一冷声道:“甲贺自今日起,灭!”话音未落,一个放肆的声音就此传来。伊贺太一冷冷地看向前方。
台阶上,甲贺流族长甲贺成雄放肆的笑着,他的脚筋已经被挑断,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可他听到伊贺太一的话仍是忍不住大声狂笑起来。
伊贺太一冷声道:“你笑什么?”
甲贺成雄依然大笑不止,良久才缓下笑容道:“同为忍者,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宿命吗?说什么灭族灭派,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伊贺太一嘴角轻轻挑起道:“可事实上,我赢了,你输了。”
“不!”甲贺成雄一把丢开了忍刀,朗声道:“赢得不过是你的凶残!你的灭绝人性!你的心胸狭隘!而我甲贺之名,将渐渐被洗涤,被雪耻,被遗忘!而你们!伊贺流的忍者们!你们将继续承担这阴暗的一切!这一切!这一切!我甲贺成雄永远是你们的噩梦!让你们生不如死!让你们永远卑微!哈哈……哈哈哈哈………”
“闭嘴!”伊贺太一猛地抽出忍刀捅进甲贺成雄的心口,却被甲贺成雄一把握住刀锋。伊贺太一本想拔出刀来,却突然发现浑身无力,双腿也渐渐有瘫软的迹象。
即便是早就发现有毒的毒部忍宗东岛早已采取了防范的措施,可仍然莫名其妙的中了毒,一蹶不振,只能凄惶地看着周围的上忍和中忍们一个个倒下。
甲贺成雄冷笑道:“你不死,我不休…..你不……死…..我……..不…………………….休!”
说罢,气绝身亡。就在此刻,突然从房舍中冲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猛地扑到甲贺成雄的身上痛吼道:“爸爸!”
而另一个身影没有丝毫停顿,拉起那孩子猛地向外冲去,几名伊贺流忍者有心阻拦,却无奈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拦阻,只得由着两人一路冲去,树林中犹自传来那孩子愤怒的哭喊:“爸爸!……”
想到这里,东岛忍不住闭上眼睛,痛苦的呻吟一声…..不可能有活路的….这人,竟然是甲贺流最后的孩子,他绝不可能放过自己…….
佐卫腾呵呵笑道:“怎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中毒了?”
东岛默默点点头,似乎已经全无力气道:“知道了…..你甲贺流中人从小就饮食独门药酒,无论什么迷药,根本没有作用…..”
佐卫腾笑容依一敛,“那么,可以去死了么?”
东岛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可以让你们通过…..”
佐卫腾没有动。
“至少….”东岛露出一脸凄惶,一脸悲壮道:“至少,不能让你通过!”
话音未落,东岛脸上忽然满是痛苦之色,不过片刻,东岛的和服猛地一敞,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窜向佐卫腾。佐卫腾猝不及防,赶忙横起武士刀抵挡,镇定一看顿时满脸骇然,那竟是一条黑底金纹的毒蛇!
佐卫腾诧异的当口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眼看那毒蛇就要一口咬上来,忽然一道银光闪现,那毒蛇猛地张口似乎极尽痛苦,整个身子一撇仿佛被一股大力抛开去。众人刚刚缓过神来,定睛一看,那蛇身上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左右摇晃,正是水镜的银针。而那银针此刻下半部分已然变成了青黑色,可见此蛇之毒何其之剧烈。
佐卫腾怒目看向东岛,却只见东岛此刻半边脸色青黑,显然在最后关头释放毒蛇,可是因为无力控制,已被毒蛇反噬了……
这恐怕已经是她最好的下场了吧…….
水镜恢复了,赶忙拿解药给众人闻过,众人赶忙凝神休息,须臾之后,众人也都恢复过来。徐若雪此刻也想通佐卫腾为何当众撒尿了,有些好笑却又十分庆幸,若非佐卫腾,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众人休息片刻,谢文东也恢复了神采,这才重新打量起这屋子四周,除了来时的道路,却再没有其他出口了,那如何去往下一忍阵?
谢文东思索片刻,呵呵一笑,大步走到那座木床边,左右看看,遂轻轻在枕头上一扶,忽然“隆隆”声大作,那床竟然整个倒立起来,一个青石阶梯赫然出现在床下,谢文东忍不住轻声一笑。
徐若雪走过来,好奇道:“少校,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
谢文东神秘一笑,遂迈步走下台阶,边走边道:“你看过动画片么?”
“什么?”徐若雪诧异道。
通道里传来谢文东的声音道:“叫《甲贺忍法帖》,你可以看看。”
“你….说….什么?”徐若雪猛地一激灵,回头一看,佐卫腾正满目阴沉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