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市。
孤儿院内
潮湿的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直往鼻腔里钻,老院长李德正用袖口反复擦拭着那副裂了纹的老花镜。他灰白的发梢沾着水珠,在钨丝灯下泛着微弱的光。
啪嗒。
又一道水渍顺着墙缝蜿蜒而下,在斑驳的墙面上洇开深色痕迹。
三楼漏雨的天花板用塑料布层层叠叠地兜着,像挂满肿胀的子宫。
孩子们蜷缩在褪色的蓝漆木地板上,十三个小脑袋挤成歪歪扭扭的圆圈,旧校服上的补丁像鳞片般发亮。
“哥哥你看!”
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指着屏幕惊呼。
那台九寸牡丹牌电视正发出刺耳的电流声,雪花点如同密密麻麻的飞蛾扑在画面里。
穿蓝布衫的男孩慌忙拍打生锈的天线,画面陡然清晰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新闻里正在播放跨江大桥竣工剪彩仪式,西装革履的市政要员们胸前的红花红得刺眼。
李德的手抖得厉害,搪瓷缸里的茶水溅出来,在裤管上烫出暗色痕迹。
他准是又想起上个月来视察的民政局科员,想起对方油光发亮的皮鞋踩过积水时嫌弃的皱眉,想起那句
“老李啊,把地契转让给蓝天集团,孩子们不就能搬进新楼了?”的耳语。
想起自己攥着笤帚把来客轰出铁门时,对方抛在雨里的冷笑。
墙角青苔正在悄悄爬上捐赠名单的木质相框。
密密麻麻的捐款记录里“路铭”这个名字每月都会准时出现,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像他当年在孤儿院做算术题时的习惯。
最新那栏墨迹未干:
2023年9月5日,路铭,¥5273.64。
恰好是更换全部漏水管道的报价。
一个孩子缩在窗边数着檐角连成线的雨珠,王姨佝偻的背脊几乎要陷进晾衣绳的阴影里。
她是李德的妻子,孤儿院唯一的保姆。
那些褪成灰白的校服在她臂弯间晃动,水痕顺着袖管滴落在水泥台阶上,洇出串串暗斑。
铁质晾衣架刮蹭着生锈的楼梯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肺都要闷出蘑菇了。”
王姨把最后一件蓝条纹睡衣甩上铁架,发黄的手指抵着后腰重重揉了两下。
她发髻里钻出的银丝粘在汗津津的脖颈上,像蜘蛛在旧墙结的网。
楼梯转角堆着去年募捐来的旧课本,潮气把书页泡得肿胀,霉斑正在封皮上缓慢地攻城略地。
铁门突然被拍响的瞬间,二楼晾晒的床单惊惶地抖落一串水珠。
那声音裹着雨幕传来,钝重得像有人用湿麻袋捶打生锈的闸门。
李叔扶住藤椅把手时,开裂的竹篾在他掌心划出细碎的痛感。
老式座钟的齿轮在他脊椎里咔哒转动,起身时膝盖骨发出类似受潮火柴盒的摩擦声。
“当心门闩卡锈。”
王姨攥着晾衣夹的手指发白,塑料夹子在她围裙口袋里叮当作响。
李叔的胶鞋碾过门廊积水,黑色长柄伞撑开的瞬间,伞骨折断的脆响混着雨声炸开。
那把伞骨扭曲的旧伞在风里摇晃,像只折翼的乌鸦勉强罩住他佝偻的背影。
铁门栅栏的倒影被雨水冲成流动的囚笼,正将他缓慢吞进阴郁的天光里。
铁门铰链的哀嚎刺破雨幕时,二楼晾衣绳上的水珠正簌簌坠落在捐赠名单的木相框上。
李德握伞的手背暴起青筋,指节抵着门闩上经年累月磨出的凹痕。
黑伞投下的阴影在他脸上裂成蛛网,浑浊的瞳孔倒映着门外男人高举的伞面——那柄过分宽大的黑伞吃满了雨水,沉甸甸的像口倒扣的青铜钟,伞骨末端垂着的金穗在风里晃出细碎流光。
“蓝天集团项目部。”
男人从鳄鱼皮公文包抽出名片的动作带着表演式的优雅,珠光纸掠过李德鼻尖时浮起雪松香调。
他锃亮的牛津鞋尖在积水里画着同心圆,涟漪搅碎了倒映的市政大楼轮廓
“听说贵院有几个十岁左右的健康男孩?”
走廊深处传来玻璃弹珠滚落的脆响。
小满蜷缩在捐赠名单相框后的阴影里,算草纸折的飞机正卡在漏雨的墙缝间瑟瑟发抖。
王雯晾衣夹脱手的刹那,塑料碎裂声在楼梯间炸开,男人伞尖滴落的水渍已在地砖缝里蜿蜒成暗红色细流,如同某种冷血动物吐出的信子。
李德喉结滚动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砂砾,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紧门框。
男人踏过门槛时,定制西装的袖扣擦过斑驳的墙漆,落下几点鎏金的碎屑。
他公文包扣环上的市政徽标在吊灯下折射出冷光,与相框里路铭最新捐款记录的墨迹遥相呼应——那行工整的附言正在潮气中晕染:
“给弟弟妹妹买新作业本。”
一艘白银色的专机在Z国的天空中平稳飞行着。机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仿若一颗移动的银色流星。
机舱内,刚刚登上S级的路铭目光死死地望向窗外。
坐在他旁边的是阿尔西娅,则完全表现出孩子的模样。
她那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与兴奋,小脸蛋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她不停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舱内的各种设施,一会儿又把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浩瀚的蓝天和如棉花糖般的云朵,嘴里还不时发出惊叹声。
在这个充满未知与神秘的权能者世界里,路铭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终于成功掌握了时间法则,一举踏入了S 级实力的殿堂。
那曾经遥不可及的强大力量,如今已真切地握在他的手中,时间在他的掌控下仿佛成为了一件得心应手的工具,任他随意摆弄。
然而,对于权能者联盟而言,仅仅拥有强大的实力还不足以被正式认定为S 级成员。
在联盟那复杂而严苛的评定体系中,路铭目前还需要再完成一个任务,只有顺利通过这个考验,他才能真正被联盟承认为S 级,获得与之相应的地位和资源。
但此刻,这些对于路铭来说,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些繁琐的规则和任务要求,在他心中早已被另一种强烈的情绪所淹没。
往常,路铭出行总是尽量低调,能省则省,毕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财富是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重要保障。
可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包下了这架专机。
这一罕见的举动,足以证明他此刻内心的愤怒已经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眼神中燃烧着怒火,平日里的冷静与沉稳早已消失不见。
拳头不自觉地紧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仿佛随时准备将满腔的愤怒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