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术失灵……”老管家一怔,脸上的皱纹像收缩的弹簧紧紧拥挤在一起,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突然握紧拳头朝着自己脑壳狠狠捶打了几下,嘴里骂骂咧咧的,无比自责道:“真该死,真该死,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道士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这施了法的铁八卦和阴阳环只能保小姐和花家十四年无虞,十四年后,还要找得道高人重新施法才行,否则花家风云不测,旦夕难保,切记!’如今小姐刚刚过了十四岁生日,竹林酒坊就遭此横祸,这真是我的罪过呀,都怪我没有及时提醒老爷,真是该死,真是该死呀!”说着一头撞在花老仙的尸体上,呼天抢地,痛哭不止。
四人听了无不愕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又过片刻,逍遥子叹了口气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一时忘记也是情有可原,老管家也不必自咎,只不知那道士做的什么法,为何只能保花家十四年?”突然眉头一扬,“方才听老管家说那道士是本地的,想必你们是相识的了,只不知那道士是何方神圣,可否引荐一下,说不准他有什么好法子,花姑娘便可有救了!”
老管家迟疑了下,抽抽搭搭道:“他……我也不大清楚,只记得他俗姓姜,法号神龙,号金乌,大家都管他叫神龙真人,他道法高深,乐善好施,帮助城里人做了很多避阴驱邪的好事,因此深受大家的爱戴,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失踪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看到他,有人说他去降妖除魔了,有人说他得道升仙了,还有人说他拜在了昆仑墟正阳门下,做了紫阳真人的关门弟子。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谁也说不出个究竟来,唉……”
姜小白撅了撅嘴道:“神龙真人,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呀!”突然脸色一变,两眼死死盯着正自垂泪的老管家,“老管家,你说那道士俗姓姜,既是本地人,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老管家突然被姜小白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茫然,不知说什么好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神龙真人行事极为神秘,没人知道他的底细,只觉得他相貌口音与本地人相似,便以为是本地人了,他的大多事迹,我也是听城里人口口相传的,真假自也是难辨的,如今十四年过去了,还能记起他的怕是也不多了,不过……”
姜小白道:“不过什么?”
老管家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花老仙的尸体,说道:“老爷应该知道得多一些,当年神龙真人来竹林酒坊做法时,听老爷唤他作‘恩人’,两人也没有平常人初次相见时的客套,应该是老相识了,只是如今老爷衔冤而死……”说着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悲楚,眼睛一红,泪如泉涌。
姜小白正欲再问,突然被八喜拦住了,问道:“小白,你是不是又想起二叔来了,可那神龙真人又怎会是二叔呢?”
姜小白略一沉吟,神色犹疑道:“我有一种感觉,那神龙真人就是我二叔,你不知道,小时候我曾听爹爹说,早年二叔痴迷道法,也去拜了一些得道高人为师,学了一身本事回来,说不准我二叔就是神龙真人,神龙真人就是我二叔……”
四九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那也不对,二叔是本地人,即使他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的神龙真人,自然也有很多城里人认出他,除非……”说着嘴角一卷,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姜小白讶异道:“除非什么?”
四九嘿嘿笑道:“除非二叔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想城里人认出他,便易了容,换了另一张面孔!”
姜小白把眉一横,啐道:“不许你这样说二叔!”
四九嘟了嘟嘴,看向一边,不再说话了。
八喜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见小白苦巴着脸,眼中含泪,定是又在思念二叔,心里一热,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小白,我相信你,我们一定会找到二叔的!”
姜小白耷拉着脑袋,斜眼看着八喜坚定的眼神,会心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无妄城的夜,清凉如水,灯火阑珊。
沉沉的暮色,凄迷的夜雾中,偶然现出的几点火光,影影烁烁的,时而迸出油滋滋的轻微声响,碧油油的看来犹如鬼火一般。
茅子巷这条昔日车水马龙、熙来攘往的繁荣之地,此刻看来竟是这般凄凉,这般落寞!
四条黑影走在这幽深的巷道里,并肩而行,都不说话,脚步声和呼吸声却愈显清晰而沉重,仿佛一颗颗钉子楔进了他们心里,总也没什么好滋味。
转出巷口,来到无妄城最繁华、最热闹的中央大道上,却见街道空旷,人也很少,灯光多了一些,却依旧疏落,远远望去,灰蒙蒙一片,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黑暗。
此时刚刚入夜,两边的房舍店肆却似乎早已关门打烊,清冷的夜风一阵缓,一阵急,吹荡着店肆门顶上挂着的灯笼。内里烛火晃动,散发出朦胧的幽光,似是正在抗争着即将来临的黑夜,在灯笼周围裹着一团轻纱似的白晕。
这微弱的灯火,也只是代表着这里还有人住。
四人径自走着,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也不知要去哪里。
最右边的姜小白时而抬头望一眼街道两边门窗紧闭的店肆,还有门顶上被风吹动的灯笼,晃晃悠悠的,就像一个个悬挂着的人头,滴溜溜地打圈,恁地吓人!
姜小白又向旁边三人瞟了一眼,只见马如龙和八喜苦巴着脸,有气无力地走着,隔着昏昏夜色看去,歪歪扭扭的,就像两个年迈的老叟,看着有些滑稽;再看逍遥子,却是一脸沉重,跟脚下的步子一样沉重,姜小白从未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敢去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