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铁锤奄奄一息,全身紧绷,像石头一样坚硬,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木棒,作出阻挡的动作。
“铁锤哥,铁锤哥,你没事吧?”姜小白完全不顾自己身上沾染的殷红血迹,一个劲地不停呼唤着,直到声嘶力竭地喊了数十声后,铁锤才似乎有所反应,看似虚弱却内藏锐利的目光在对方的脸上扫过以后,这才放心似地全身一瘫,晕死过去,那根木棒也在同一时间从手中脱落。
“这个护院可真了不起!”
此时其他三人已经走了过来,姜小白听到屠门幽兰的赞叹声,却是一改常态,满脸生气地冲她喊道:“他才不是护院!”
“你!”
看到对方一副凶巴巴的可恶模样,明显是在责怪自己说错了话,屠门幽兰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她脸色发青,双眼冒火,大小姐脾气就要发作,却见姜小白本就瘦小的肩膀竟是向下塌了半截,几根凌乱的青丝沾染着点点血迹覆在他苍白稚嫩的脸上,显出一种忧伤之色,眼中一热,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再大的脾气怎么也发不出来了,只是重重一哼,背过身去,装作一副不愿再理对方的样子。
大家都不说话了,表面上看去风平浪静的,其实是暗流涌动,尤其是屠门飞莽,看着姜小白的时候,两颗眼珠子越瞪越大,几乎都要爆裂了,其中充斥的是切齿的憎恶和满满的忌恨,而在看向屠门幽兰,看着他这个从小喜欢到大的梦中女郎时,眼神中却又饱含无限柔情,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解和无法排解的郁闷,而这一切都看在旁边赖冠煌的眼里,赖冠煌自知身份,看破不说破,关键是他心中还有着另外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
“我来看看他的伤势。”
姜小白抬起头来,看到赖冠煌走到跟前俯身搭了搭铁锤的脉搏,又在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说道:“别担心,他只是筋疲力竭,过于虚弱,暂时晕过去了,睡一觉就好了。”
姜小白满眼感激地望着对方,重重“嗯”了一声,赖冠煌淡淡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随后起身走向屠门幽兰,拱手道:“大小姐,眼下城里已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屠门幽兰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明眸灵动,秋波盈盈,像在寻找什么,不自觉地从赖冠煌身上移开,向外流转,但当掠过后堂大门前的那一抹瘦小的身影时,却又如皮球撞墙似地瞬间弹回到眼前赖冠煌的身上。
不知为何,屠门幽兰做贼心虚似的,感觉体内气血翻涌,搅得心神不宁,尤其看到眼前赖冠煌一双炯炯虎眼正直愣愣望着自己,等着自己的答复时,她更是双颊发烫,泛出红晕,露出几分少女的娇羞,她强自镇定下来,极力掩饰脸上的尴尬,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是要马上离开,可是……可是城中那些无辜的百姓也不能不管不是,你说呢,赖叔叔?”
赖冠煌不答反问道:“那大小姐想要怎么做?”
屠门幽兰略一沉吟道:“眼下这城里是不能待了,若是我们只是将他们带出城便不管不顾,他们有家难回,四处逃难,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城外山野之间的绿林恶人半路劫掠,沦为奴,沦为婢,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那可真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了,既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呢?”说话间她眼神中已多了几分坚定的神色,随后便斩钉截铁地道:“我要救他们出城,我要带他们上龟蛇山庄,待日后无妄城没了疯人,再送他们回来,你看这样可以吗,赖叔叔?”
“这绝对不行!”
不等赖冠煌说话,屠门飞莽突然站了出来,极力劝阻屠门幽兰道:“兰妹,我们龟蛇山庄是什么地方,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去的,就算是江湖名宿、各派掌门也要下拜帖,经得允准才行,更何况是这些什么都不是的城中百姓,要是义父还活着,他绝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可是爹爹已经不在了!”屠门幽兰突然打断了对方,声调也拉得很高,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着急了,语气又变得温和了很多,但绵里藏针,字字千钧地说道:“爹爹不在了,现在我说了算,无妄城遭难,龟蛇山庄绝不能坐视不管,城中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我既说要救,就一定要救!”
屠门飞莽着实被震住了,怔怔望着眼前的屠门幽兰,他没有想到曾经那个天真烂漫、任性泼辣的小女孩还有如此认真决绝的一面,或许他还未适应过来她的变化,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这还是那个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吗?一时心中竟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落寞。
看着屠门幽兰已经有了龟蛇山庄新主人的气魄和胆识,赖冠煌眼神之中满含欣慰,当即拱手作揖道:“老庄主不在了,往后龟蛇山庄上下自当以大小姐之命马首是瞻,只是要救城里那些无辜的百姓,谈何容易?”
“这话怎么说?”屠门幽兰问道。
赖冠煌轻叹一息,赶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大小姐,先不说我们还要分神去对付那些疯人,眼下这城里的无辜百姓已然不在少数,又分散在城中各处,就凭我们几个人,人手不够,我们纵有相救之心,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人手不够?”听到这话,屠门幽兰不愁反笑,泰然自若,显出一种少有的大将风度,满脸傲然道:“我龟蛇山庄从来不会人手不够!”说话之间,只见她纵身一跃,飞到堂前的一尊石狮之上,身形潇洒自如,昂首向天,夜幕之下,也不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物事,扳指大小,置于唇角,蓦然一声长音响起,空灵悠扬,却又穿透力十足,飘荡在漫漫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