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摇了摇头道：“那倒也未必！”
八喜奇道：“这话怎么说？”
四九笑嘻嘻地道：“屠门沧海的脑袋又大又圆，就跟中央大街上卖艺的杂耍王的大皮鼓一样，比之平常夜壶大过数倍，若由平常之人使用，自是大大浪费资源，可你就不一样了，每晚起床撒尿，少则三四次，多则七八次，而且每次都是激流如注，尿量惊人，要是有了屠门沧海的那颗脑袋做夜壶，必然大为省事，你只管往里面招呼便是，再也不用半夜折腾我俩起来陪你出去撒尿了……”他一脸坏笑，瞟了一眼身旁的姜小白，语气之中颇有戏谑之意。
“你……你别瞎说，我哪有……”八喜羞愤难当，从脸颊到脖颈唰的一下红了一片。
原来自从二叔失踪以后，姜小白和八喜两人便是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最后竟连三餐温饱也成了问题，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八喜身子胖，气力消耗大，整日地跟着姜小白游荡在街头，饥恶感自然也来得快，尤其到了晚上，肚子更是饿得咕咕叫，找不到食物吃，没有办法，就只能大口大口地朝肚里灌水。
说也奇怪，这办法倒也顶事，只是到了夜里，这一肚子的水全作尿出了，撒完一泡又一泡，可家里唯一的一个夜壶也装不了他几泡尿，夜壶满了，就得到外面的茅房去撒，怎奈八喜从小胆子就小，哪里还敢出去，就只能唤醒沉睡的姜小白陪着他。
待四九来了，两人就轮流陪着他出去撒尿，可有时两人睡得太沉，怎么也叫不醒，八喜一时憋不住，就全撒在了裤裆里。
后来，八喜经常尿床，或是一受到惊吓就尿裤子，可能就是那时候埋下的病根儿，因为这事，八喜没少受马六的讥嘲，还好每次都有姜小白从旁解围，才不至于让局面太过难堪。
只可惜现下的姜小白正满心想着如何施救花无泪，自然无暇顾及旁边发生的一切，他斜倚桥栏，眉头紧蹙，作沉思状，突然眼前一亮，扬起右拳在左掌心啪地一击，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但很快又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自顾自地摇头叹息。
八喜噘着两片厚厚的嘴唇，满脸委屈地看着姜小白，欲言又止，神色间透着一种孩子般的天真可爱。
“小白，他说我……”八喜还没说完，突然就被姜小白打断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道长，难道我们就不救花姑娘了吗？”说着直接绕过八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逍遥子跟前。
看着忧心忡忡、焦容满面的姜小白，逍遥子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早已是成竹在胸了，只见他拍了拍姜小白的肩膀，莞尔一笑道：“救还是要救的，只是还要从长计议，你也不要太着急，我自有妙计！”
“自有妙计？”姜小白轻轻一哼，心道：“没本事就是没本事，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怪不得人家都说牛鼻子老道就喜欢故弄玄虚！”但还是不甘心，轻咳一声，“什么妙计，说来听听？”
逍遥子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你……”姜小白有些急不可耐，正欲再说，突然听到一阵噼噼叭叭的爆竹声从远方传来。
清风拂过河面，飘来淡淡的烟味，这是喜庆的味道！
“嘿，我这脑子！”姜小白突然瞪大眼睛，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啪的一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连连自责道：“我真该打，我真该打！今天是表哥的大喜日子，他上个月就跟我说了，我竟给忘得一干二净！”
“今天是广孝大哥的大喜日子，你怎么不早说，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道贺吧！”四九突然猴子一般地跳到姜小白跟前，满脸欢喜地道。
姜小白瞟了他一眼，浅浅一笑道：“道贺？我看你是想去吃酒席吧！”
四九笑嘻嘻地道：“白家是无妄城的富贵人家，广孝大哥新婚，自会大摆宴席，招待亲朋好友，这可是颜面上的事情，白家岂会马虎操办，我们作为广孝大哥的朋友，理应前去道贺，好好喝上几杯才是。”
“表哥大婚，是应该去道贺的，只是……”姜小白面露难色，心里似有难言的苦衷，话刚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四九急不可待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赶紧去吧，要是晚了，连汤都不剩了！”
姜小白听着石桥对面传来的一阵阵爆竹声，噼叭噼叭的，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在搅弄着他的五脏六腑，实在说不出这其中的滋味。
“小白，你是怕舅舅……”八喜似是看出了姜小白的心思，温言道：“但我们不去的话，只怕广孝大哥会失望的。”
姜小白的舅舅名叫白敬轩，上溯三代都是无妄城有名的富商，家族的皮草生意也是越做越大，一直殷实到如今。
姜小白的表哥白广孝是他唯一的儿子，他还有一个妹妹，名叫白莲花，也就是姜小白的生母。
当年白莲花不顾哥哥白敬轩的反对，甚至不惜与白家断绝关系，执意嫁给猎户姜泰，从而引起了白敬轩的强烈不满。
白敬轩本身就有很强的贵族荣誉感，在他眼里，猎户姜泰就是低微到泥土里的“贱种”，而自己的亲妹妹却要嫁给这种人，就像一颗珍珠掉进了粪坑里，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在他看来，这是奇耻大辱，是大大有损白家的声望的，每每想到白莲花和姜泰，他的心中就充满了怨恨和愤怒，甚至迁怒于他的外甥姜小白。
因为这个原因，姜小白从小就受尽了舅舅的嫌弃和鄙夷，还好表哥白广孝温纯善良，很疼爱他，偶尔还会瞒着舅舅偷偷接济他一下，这也是他凄凉的童年中难得拥有的一丝温暖。
姜小白踌躇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说道：“八喜说得对，如果我不去，广孝大哥肯定会失望的，我不想广孝大哥失望，至于我那个舅舅，他看不上我这个穷外甥，可我生来就是猎户的儿子，我有什么办法，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转头看向逍遥子，“道长，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