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街道两边一座座宫殿似的豪华宅第,华灯璀璨,金碧辉煌,姜小白的心里却空落落的,自觉与这有钱人的世界很是格格不入,尤其跟身后这个从未认过自己的舅舅身处同一方天地,多呆一分钟都感觉无比难受,他幽幽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似要抹去满目的浮华,然后头也不回地沿着街道向东走去。
“慢着!”
姜小白刚走两步,忽然听到身后白敬松一声断喝,阴恻恻地道:“想我白家在无妄城的声望和地位,哪个活得不耐烦了,敢在我白家人的头上动土,今天的事我且不跟你计较,以后再敢玩弄手段,伺机接触广孝,我决不轻饶,今天的话我只说这一次,你最好记住了,凡事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看看自己配不配,可不要像你那死鬼老子,最后死得不明不白!”
夜风起了,吹得街边杆上的招子猎猎作响,姜小白面若冰霜,干瘪的唇角微微颤动,一双精光如火的眸子,因为睁得太开,似是就要夺眶而出。
他需要多么强大的忍受力,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东走去,只留下了气哼哼的白敬松一人。
这绝不是懦弱的逃避,而是无声的反抗,因为一个人的强大并非在于嗓门的高低,而在于内心的力量。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华丽的灯光交相辉映,璀璨耀眼,完全湮没了天上的星光。
爆竹声、胡琴声、喧闹声混在一起,沸反盈天,这是喜庆的律动。
街道上宝马争驰,雕车竞驻,金翠闪耀,罗绮飘香,一拨一拨的达官显贵们在佣人的搀扶下,脚踏金凳,纷纷下车下马,女奴们在旁殷勤侍候,整理着装,尽显雍容华贵,然后迈起高步,前呼后拥地向白府走去。
三个衣衫褴褛的穷小子和一个形容清瘦的道士,一行四人徜徉其中,看上去显得尤为刺眼。
眼看白府就在眼前,姜小白却心乱如麻,不知道这次来到白府将会发生什么?又将遭受多少的白眼和冷落?
“小白,我们先进去找广孝大哥了!”走在最前面的马六和八喜满脸兴奋,突然回头喊了一句,还未等姜小白答话,两人便如猴子般一缩身子钻进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这俩小子,当真一对活宝!”逍遥子闲适地捋着颌下的胡须,呵呵笑道。
回过神来的姜小白淡然一笑,算是回应,便也跟着挨入人群,前行几步,又停了下来,仰起头凝望着前面大门上方的“白府”二字,怔怔出神,一头乌发被风吹起,有几丝零乱地覆在还有些稚嫩的面颊上,竟使得整个人透出一股与他这个年龄不相匹配的沧桑与悲凉。
“表弟,”这时从门内迎出来一人,一脸欢喜地道:“还不进去,怎么在这儿傻傻站着?”
“表哥……”姜小白看着眼前这人身着一袭绛红色祥云长袍,金冠玉带,贵气逼人,衬上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显得分外雍容大方,气宇不凡,“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白广孝自我端详了一下,骄傲地笑道:“你若喜欢,以后等你结婚了,表哥请无妄城最有名的师傅给你做一身更好看的!”
“我结婚?那……那还早呢!”姜小白面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
“两年转眼就过去,你也就成年了,到时候还不说门亲事……”白广孝突然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道士,一脸好奇地道:“哦,这位道长是你的朋友?”
“是。”姜小白点了点头道,“这位道长是从昆仑山来的,正好路过无妄城,我们也才结识不久,今天恰逢你大婚,便一起来了。”
逍遥子略一躬身,双手抱拳道:“贫道是不请自来,叨扰了!”
“昆仑山!?”白广孝见这道长神态飘逸,道风披扬,恁地非同凡响,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常听人说,道门中最有名的有昆仑山、大罗山、蓬莱岛三大圣地,而在这三大圣地之中,又以昆仑山最为神奇玄妙,道长既从昆仑山而来,自是得道高人,今日承蒙大驾莅临,来参加我的婚礼,真是不胜荣幸,岂有叨扰之理!”
逍遥子听了甚是得意,哈哈大笑道:“公子过誉了,昆仑山钟灵奇秀,聚天地灵气,确是一绝好之地,然而不才只是昆仑山上一个不入流的普通道士,谈不上什么得道高人,故而听公子刚才所言,不才实不敢当。”
“道长快别谦虚了,”白广孝一边寒暄着,一边又去招呼姜小白,“表弟,快和道长一起进去吧!”
姜小白有些心神不属,突然听见表哥在跟自己说话,先是迟钝了一下,才勉强笑了笑,回道:“好的,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在白广孝的陪同下,笑容晏晏地走进白府,旁边的“贵客”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的这两人非同一般,只是看这一道一俗如此不修边幅,穿得邋里邋遢的,实在猜不出是何来头,不由大感诧异。
进了大门,入目便是一道影壁,壁上没有文字,却精雕细琢了一幅山海兽形图,姜小白歪着脑袋瞧了瞧,随口说道:“好好的一块地方,怎么画了一个凶巴巴的怪物,老虎不像老虎的,狮子不像狮子的!”
这时,边上侍候的一对女佣忍不住掩嘴偷笑,她们只是听着有趣,倒也并无恶意,但从旁路过的一个“贵客”却满眼轻蔑地看向这边,对着姜小白不住地摇头叹息,嘴里咕咕哝哝,似是在说:“下贱之辈,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但是碍于白府的情面,又见白家少爷照顾有加,才没有放声去说。
姜小白他们正自全神观赏壁画,自然没有在意这些。
白广孝马上纠正道:“表弟不要胡说,这可不是什么怪物!它叫貔貅,乃是一种转祸为祥的吉瑞之兽,”然后向影壁走近两步,摆出一副老先生的姿态,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舞动起来,“表弟你看,这貔貅是龙头、马身、麟足,头顶生着一角,向后仰着,肩上还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貔貅凶猛威武,桀骜不驯,传说它在天上负责巡视工作,阻止妖魔鬼怪、瘟疫疾病扰乱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