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尧望向宋岚珠,眼神一派澄明,“你说,朕应该在哪儿留宿?”
何为应该?还不是看他的心情?“这会子雨已停,皇上可回明华殿,亦可留在这儿。”
一问不成,赵景尧再次追问,“你希望朕在哪儿?”
宋岚珠能怎么说?总不能直接赶他走吧?那他多没面子,一没面子,指不定他又要找借口为难她。
思及后果,宋岚珠假意道:“臣妾当然希望皇上您能留下来陪伴臣妾,但若皇上不便留下,那臣妾也不能拦着。”
“既是你的心愿,朕自当如你所愿。”赵景尧当即吩咐添香去备水。
宋岚珠暗叹不妙,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可臣妾身子不适,恐无法侍寝,还请皇上见谅。”
“无妨,你可以暖帐。”赵景尧笑得意味深长,宋岚珠总觉得他不会那么老实,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大抵是不会更改的,宋岚珠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洗漱过后,宋岚珠先行入帐,她的寝帐不似赵景尧的寝帐那么宽敞华丽,但却布置得更温馨。起初那帐帘是褐色的,她嫌太沉闷,便让人换成了粉色的,色调明丽,瞧着也心情欢快一些。
白日里睡得太久,晚间她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仍旧养不出困意,无奈之下,宋岚珠只好拿出枕边的一本书,翻开来看。
看书是为了养困意,可她却越看越气,最后直接合上书,闷叹一声。
赵景尧也在看书,听见她的动静,不免纳罕,“看个书你使什么气?”
宋岚珠正愁着没处发火呢!赶巧赵景尧问了,她正好冲着他倾诉一番,
“皇上您瞧瞧,这书中写的是什么烂故事啊!说什么一个书生去赶考,路上遇到劫匪,被洗劫了盘缠,一个酒楼的掌柜收留了他,让他在这儿做活儿,他才有了落脚地,顺道儿攒盘缠。
期间掌柜家的姑娘与他日久生情,他许诺科举过后就回来娶她。姑娘不愿耽误他备考,便不让他再做工,给了银子,让他赶紧入都城。
这书生还算争气,考中了进士,他有才学,又相貌堂堂,竟然被一个三品官给看中,打算将女儿嫁给他。
他虽不乐意,可进士想谋好差事并不容易,犹豫再三,他还是答应了。原本他与那位千金没什么感情,成亲之后,他发现妻子温婉贤淑,又知书达理,便逐渐爱上了妻子,只可惜婚后两年,妻子一直无所出。
就在这个时候,他居然在街上遇见了酒楼那位姑娘的哥哥,原来两人早已珠胎暗结,他走之后,那位姑娘便怀上了他的孩子,直到孩子生下来,都没与等到他的音信,她哥气不过,便带着妹妹来都城打听,这才得知他已经高中,还做了官,甚至成了亲!她哥哥气不过,便想带着妹妹离开,结果您猜怎么着?”
宋岚珠不过是随口卖个关子,也没打算让赵景尧回答,她正准备继续说,孰料赵景尧竟接口道:
“书生的妻子得知此事之后,认为自己无法生育,对不住丈夫,正好那位姑娘为他生了个儿子,正妻便主动劝丈夫把她们母子二人接入家中,还给了那位姑娘一个名分,让其做妾。正妻博了个大度的名声,书生则妻妾皆有,团圆美满。”
宋岚珠默默听罢,赵景尧讲的居然跟她看的故事一模一样!“哎?皇上您也看过这个故事?”
“没看过,但朕知道这桩事,因为就发生在都城之中。”
“什么?这居然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宋岚珠颇为震惊,“那个书生是谁啊?”
“慧嫔之父。”
“居然是陈相爷?”宋岚珠一脸震惊,难以置信,“他竟然就是那个书生?既是真事,怎的还有人写成书呢?”
“许多书中的故事记录的都是真人真事,只不过写书人会将其美化,或者写得更加戏剧化,再不就是夸大其词。如今陈相已经身居高位,他也不在乎旁人说他的故事,反正天下读书人都羡慕他的经历,他并不觉得丢人,甚至还觉得那是一种荣耀。”
得知陈相爷年轻时的经历,宋岚珠恨得牙痒痒,“收了赠银,还毁了人家的清白,答应要娶为妻,最后却只让人做妾,如此忘恩负义之徒,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有什么可炫耀的?”
“因为那位姑娘是商贾之女,而他当时已经踏入仕途,在他看来,能纳她为妾,给她一个名分,已是仁至义尽。”
赵景尧是站在世俗的角度去看待此事,宋岚珠却为那位酒楼姑娘抱不平,“那位姑娘就非他不可吗?就不能自个儿带着孩子过日子吗?为何要委屈自己给人做妾呢?如此背信弃义的男人,不值得依靠!”
一个女人独自带孩子该有多艰难,得承受多少的苦楚和流言蜚语?“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她喜欢陈相,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痴情人,哪怕被人伤害过,却仍旧舍不得离开。”
“起初喜欢无可厚非,后来她被陈相伤害,失了名节,苦守那么久,陈相却另娶勋贵之女,把她抛诸脑后,根本没打算去找她。若非她哥哥带她来都城寻人,只怕陈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后来也只是看她生了个儿子,为了延续香火才纳她为妾,实在可悲!如此薄情寡义的男人,不值得她喜欢!”
听着宋岚珠的愤慨数落,赵景尧忽觉自个儿就是那位酒楼姑娘,付出了真心,却被宋岚珠给伤害,
“是啊!不值得!所以朕为何要留你在身边呢?”
他喃喃自语,声音并不大,宋岚珠没太听清,“啊?皇上您说什么?”
赵景尧没再重复,只苦笑道:“你不曾真正喜欢过一个人,自然不会明白那种情不自禁的感觉。一旦深陷其间,所谓的是非对错皆为空谈,哪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前世的赵景尧的确待她很好,但宋岚珠总觉得那不是独有的喜欢,毕竟他的后宫还有很多女人,不止她一个,且这个时期的赵景尧与她的关系还很淡,她才刚刚侍寝,连宠爱都谈不上,他却能说出这番感慨,也许他的心里还藏着别人?
也许那个人才是他真正心仪之人?好奇的她忍不住问了句,“您好像很懂这个,难不成皇上您也有钟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