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珠所说的这番话皆是权衡利弊得出来的结论,前世她已经连累过赵景尧,今生她不愿再连累他,才会故作大度,没有斤斤计较,
“不甘心又如何?人贵有自知之明。”
赵景尧问她这个问题,仅仅只是为了试探而已,试探的结果与他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按理说,宋岚珠是梁王的人,那么梁王肯定希望他尽快和郑家闹掰,让郑南光心生不满,不再忠于他,这样的局面对梁王才是有利的。
身为梁王的棋子,宋岚珠也应该趁机要求他严惩淑妃,毕竟她这次受到很大的伤害,即便她闹一场,也是义正言辞,赵景尧没理由怪她,指不定他拉不下面子,就答应严惩淑妃了。
然而宋岚珠并未闹腾,她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又是为什么?
大好的挑拨机会,竟就此错过,她不觉得可惜吗?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难不成她是觉得自个儿还不算得宠,所以不敢闹腾?想借机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博取他的信任,等到往后寻到合适的时机再打压淑妃?
除此之外,赵景尧实在想不到别的合理的理由,他不由慨叹,“你还真是只狐狸啊!”
不论是夸赞还是嘲讽,宋岚珠都受不起,“狐狸可聪明了,谁家的狐狸天天掉别人的陷阱里,满身是伤?”
“那你就是只气运不太好的狐狸,一定是你平日里做了太多坏事,才会如此倒霉。”
赵景尧随口一说,这话却如一根尖锐的针,蓦地扎在她心间,那一瞬间,所有强压下去的委屈全都涌上来,呛得她如鲠在喉,几近窒息,
“臣妾明明是被害的那一个,怎的还成了有罪的?那皇上的意思是,她们给我下毒,是在斩妖除魔,为民除害是吗?那干脆下包老鼠药,把臣妾给毒死得了!”
才刚还在说笑,这会子她突然变了脸,哽咽声声,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赵景尧莫名其妙,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说话随心由己,从不考虑她的感受。
原本宋岚珠心大,也不怎么在乎,平日任他如何奚落她,她都没当回事,可是这回不一样,这病本来就让她很糟心,凶手得不到任何惩戒,她还得违心的劝说赵景尧,她本就心里不自在,只是强装欢笑而已,这会子听到赵景尧说这种话,满心的委屈皆在那一刻被放大。
她也不想做一个懂事的人,因为懂事的人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臣妾为皇上的处境考量,不敢说出让您做主的话,您倒好,一直在这儿说风凉话,说臣妾活该。淑妃下药害的是我的身,皇上这话伤的是臣妾的心!”
说到后来,宋岚珠泪眼朦胧,眼泪再也噙不住,啪嗒掉了下来,落在瓷白的玉颜上,晶莹的泪珠一如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那句话有那么严重吗?“朕跟你说笑而已,先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也没当回事,怎的今日突然计较起来?”
宋岚珠本不想哭来着,她不想将自己懦弱的一面展示在赵景尧面前,因为她知道他不会心疼,可当委屈到了极致,那种情绪便无法再克制,眼泪不争气的往下落,止都止不住,
“先前臣妾没这病,如今患上这无法根治的病,您又说这是臣妾的报应,臣妾怎么笑得出来?”
她那如扇般的羽睫已经被泪珠打湿,薄唇紧闭的她强忍酸涩,脆弱无助的模样不禁令赵景尧开始反思,突然染上这样的怪病,的确是无妄之灾,任谁心里都不好受,他是不是应该收敛一些?
他再也说不出恶毒的话来,起身行至她身边,抬指擦去她面上的泪珠。他的指腹间一片温热,但这泪水很快就凉了下来,她此刻的心境大约也是如此冰凉吧?
宋岚珠心中难过,不愿被他碰触,下意识别过脸去。
瞧她那神情,明显是在抗拒,赵景尧放下了手,声音稍缓,“怪淑妃歹毒,不怪你,朕不该在你病着的时候开玩笑。”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宋岚珠已然领会到他的意思,“等臣妾病好了再扎臣妾的心,是吗?”
她越想越难过,干脆转过身去,不想当着他的面儿哭。
赵景尧见不得她那伤心委屈的模样,随即转了过去,转至她面前,情不自禁的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宋岚珠整个人僵在那里,他曾有好几回,蛮横的欺负她,从不曾像此刻这般,温柔的拥着她,不带情念,只是这样抱着她,像是一种安慰,不免令人诧异。
清醒时的他冷漠又毒舌,不可能这么善解人意,如此古怪的行为,宋岚珠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皇上这是又喝醉了吗?”
“大清早的,朕喝什么酒?”
“那您为何突然……”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此时的赵景尧突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反常。
方才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怜悯,下意识就将人拥入怀中。经她一提醒,赵景尧这才惊觉自己对她太过温柔,他不该对她这么好的。
察觉到不妥,赵景尧立时收回了手,松开了她,回身立正,干咳了一声,“朕把你惹哭的,总该哄一哄。那只是玩笑话,你不必当真,也别再置气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朕给你道歉?”
她可不敢异想天开,“臣妾不敢,您没错,错的是臣妾,小心眼,斤斤计较,不识大体!”
她这一通自嘲,反倒令赵景尧无话可说了,“行了!少说这些场面话。朝局与后宫息息相关,朕必须顾虑,这次便算是你吃了亏,但朕不会让你白白遭罪,即日起,晋升你为美人。”
赵景尧给她这个位分,真的不是在讽刺她吗?“宋美人?这个位分臣妾还真是受之有愧,哪有会生红斑的美人呢?”
给她升位分,她不知感激,居然还挑三拣四?赵景尧不悦皱眉,“怎的?你还想要更高的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