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陈如霜被封为慧嫔,可皇上却一直没有翻她的牌子,只翻了萧贵人的牌子,她心里还有些不自在,感觉自个儿被皇上忽略了。
眼下宋岚珠与皇上形影不离,得罪了萧贵人,太后也看她不顺眼,慧嫔忽觉这出头鸟也是不好当的,才入宫就得皇上青睐,未必是什么好事,很容易被众人记恨,倒不如慢慢来,反正来日方长,总有一日,皇上会发现她的好,等她们斗得两败俱伤之时,她的路便好走了。
这些人瞧见宋岚珠都没什么好脸色,唯独乔紫苏瞧见她极为开心,欢喜的她疾步走过去,行至宋岚珠身边,拉着她的手,询问她的近况,
“岚珠,你还好吗?我怎的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好啊?”
宋岚珠笑应道:“前两日不小心着了凉,风寒发热,病了一场,今儿个已经大好了,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乔紫苏瞄了不远处的皇上一眼,小声问她,“你在明华殿过得如何?皇上可有为难你?”
虽说赵景尧离得远,但她附近还有小太监呢!宋岚珠担心他们会传话,也就不敢抱怨,违心的说自己过得很好。
乔紫苏看她笑得那么真挚,也就信以为真。
随着一声锣响,戏曲即将开场,乔紫苏不便再与她多说,便与她打了声招呼,回到自个儿的座位上,宋岚珠则回到了赵景尧身边。
今儿个的戏是太后点的,点的是《穆柯寨》。
前世这样的场合并不少见,只不过那时的宋岚珠是坐着的妃嫔,而今她却是个只能站着的宫女。
那时她也曾陪太后听过戏,太后时不时的阴阳怪气,找她的麻烦,后来赵景尧便不让她再陪太后听戏,除非他在场。
前世的赵景尧对她很是维护,甚至不惜为她与太后多次起争执。然而那个时候她一心想报梁王的恩,为他探听消息,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赵景尧身上,忽略了他对她的好。现下回想起来,宋岚珠越发觉得自个儿没良心,愧对赵景尧。
可他今生对她并不好,就因为殿选时她的一念之差,戴了那朵红牡丹,惹得赵景尧记恨于她,变着法儿的折磨她,他的恶行正在一点点的消磨她的愧疚。再这么下去,她也就不会对他愧疚了。
台上唱着戏,台下的妃嫔们品着茶点,有说有笑,宋岚珠收回视线,不敢再去看那些精致的糕点,以免嘴馋。
赵景尧正听着戏,隐约听到咕咕叫,他便知道又是她,“你的五脏庙又开始闹了。”
宋岚珠顿觉尴尬,“戏曲的声音那么大,皇上您还能听到?”
赵景尧并未回首,他一边看戏,一边道:“朕的耳朵灵得很,你腹诽的声音朕都能听到。”
“是吗?那皇上可知臣女现在在想什么?”
她那点儿小心思,太容易猜了,“你在想,这戏曲听着真无趣,肚子很饿,若是能吃些东西就好了。”
“……”还真就被他说中了,宋岚珠很想反驳,却又没底气,干笑道:“皇上您还真是料事如神。”
瞥了桌边碟中的糕点一眼,赵景尧随手拿起一块桃酥,“这个朕不喜欢,赏你了。”
一看到这个,宋岚珠黛眉缓皱,那些悲惨的记忆瞬时涌上心间,“多谢皇上好意,可惜臣女不爱吃这个。”
正因为知道她不爱吃核桃做的食物,所以赵景尧才故意赏她这个桃酥。
他不悦抬眉,侧首睇她一眼。一看到他那冷厉的眼神,她便不敢再拒绝,默默接住这块桃酥。
勉强吃下一口,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滋味瞬时令她回想起那年的遭遇。
宋岚珠的父亲只是个小官,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为官清廉,是以家境不算富裕,只是能维持生计而已。
可是有一日,父亲突然说有事要办,不方便照顾她们姐弟俩,就将她和弟弟送至舅舅家,说是忙完了就来接她们。
舅舅是个开锁匠,宋岚珠便跟着舅舅学开锁,这一住就是半年,她时常问舅舅,父亲何时才会来接她。舅舅却言辞闪烁,只说等过年时,她爹就会来的。
她便一直盼着过年,盼着父亲来接她回家。
哪料没等来父亲,舅舅却突然出事了!
舅舅死的那天,宋岚珠正在吃桃酥,当时她被这场景吓得噎住了,瞪大了双眼,吓得直落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群恶徒在家里翻箱倒柜,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他们看到很多盒子,却打不开,便将所有的盒子全都抱走了。
失去了舅舅的宋岚珠也没了父亲的消息,就在她惶恐无助之际,梁王出现了!
十二岁的她和弟弟被梁王给带走了,梁王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被人杀害,她的舅舅也是被那帮人杀的,她若要为父亲和舅舅报仇,就要好好活着,唯有活下去,长大后才有报仇的机会。
从此以后,她便对桃酥有了阴影,不愿再吃那东西。
但这些与她的身世有关,是以她从没敢告诉赵景尧,前世的赵景尧只知她不爱吃桃酥,却不知因由。
今儿个他突然赏赐桃酥,要求她吃下去,宋岚珠吃着桃酥,回想着亲人的离世,心中越发酸楚,眼中涌着泪,还得努力噙着,不让它落下来。
情绪起伏过大,加之桃酥太干巴,宋岚珠一不小心就又噎着了,呼吸不畅。
赵景尧并未回首,但他的余光瞥见宋岚珠似乎抬手轻抚着自个儿的心口,瞧她这情状,大约是又噎住了。
为防她又情急之下乱拿东西,赵景尧提前警示,“自个儿拿新的,不要用朕的杯子!”
这么多人在场,宋岚珠不敢造次,加之上回因为杯子的事被他训责,她今日也就没想着倒水,想着自个儿缓一缓的,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出来。
桃酥那么干,她的确是噎住了,便没再犹豫,又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兀自喝了几口,这才稍稍顺畅。
众人看似在听戏,实则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皇上那边,瞄见宋岚珠在吃东西,她们都很震惊。
淑妃心道这个宫女好生大胆,居然敢在皇上身边公然吃茶点?皇上竟然不管她?这是什么状况?
皇后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她只是震惊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皇上一向讲规矩,却对宋岚珠如此纵容,由此可见,他对此女还是有好感的,给位分是迟早的事。
萧贵人看得双眼冒火,赶紧给太后使眼色,太后见状,细眉微蹙,
“皇帝,你这宫女是怎么回事?忒不懂规矩了些,宫女的职责是伺候皇上,你居然在这儿又吃又喝,成何体统?”
被点名的宋岚珠吓得立时放下杯盏,她该怎么回?说是皇上让她吃的?太后会不会更生气?她正犹豫之际,忽见赵景尧转头对宋岚珠道:
“太后只顾听戏,没听清朕让你吃东西的话,你是哑巴了?为何不解释清楚?嘴怎的这么笨?”
这也能怪她?她根本来不及回话好吧!不过赵景尧这么一说,她也没什么可答的,只随口应承着,“是臣女愚笨。”
皇帝面上在训斥宋岚珠,但太后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在指桑骂槐,暗嗤她没弄清楚状况。
随后赵景尧又对太后道:“母后,这宫女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尚需教调,还请母后见谅。”
太后凤目微转,慢悠悠地道:“皇帝你政务繁忙,不得空管教宫女,吴有来又是个心软的,也不适合。不如把她送到永寿宫来,哀家替你管教,待管教好了再给你送过去。”
乍闻此言,宋岚珠倒吸一口凉气,暗叹不妙!
太后可是出了名的严肃,前世太后就不喜欢她,看她不惯,总是挑她的错处,幸得赵景尧维护,她才能安稳度日,如今赵景尧不再维护她,她若是落在太后手中,怕是要遭殃!
惶恐的她顾不得计较她和赵景尧的恩怨,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意在向他求助,希望他能出言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