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岚珠认为自己所说的都是最寻常的话,怎的偏就惹他怀疑了呢?“皇上这话稀奇,才刚臣妾一直戴着帷帽,连许太医的模样都不曾瞧见,臣妾为何要在意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宫人说许太医夜间已然来过一回,赵景尧想着太医看病都得细观病症,“他给你诊治,就没有掀开纱帘看你面上的病情?那他岂不是庸医?”
宋岚珠心道赵景尧还真是心思缜密啊!想瞒他可难了,
“许太医是有要求臣妾掀开纱帘,但臣妾当时情绪低落,一直垂目不敢与人直视,哪有心情去看那太医是什么模样?臣妾的脸都要毁了,皇上您还在这儿疑神疑鬼的,实在伤人!”
她委屈的澄清着,眼中噙着泪,盈盈欲哭,赵景尧忽觉自己似乎真的有些过分,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对待宫人或是太医,都不能太过宽容,否则他们便不会尽心办事。在这深宫之中,太过仁慈之人,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然上位者与常人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那也不能太过苛刻啊!太医们都是奇才,合该礼待才是。”
太医院那边的待遇一直都很优渥,但赵景尧可不会养闲人,必得是真才实学的有用之人,才有留下的资格,
“能治好你的病,朕自当嘉奖,但若治不好,那就别怪朕对他们不客气!”
宋岚珠当然也希望自个儿的病能治好,但她更想知道她这病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论赵景尧是不是真的关心她的病况,她都得道一声谢,
“多谢皇上关怀,不过皇上您还得批折子吧?臣妾这病因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皇上您还是先回宫批阅奏折吧!切莫耽搁政事。”
他的确还有许多奏折待阅,先前不确定这边的情况,他一直无法宁神办公务,现下已然亲自过来了解了内情,许太医那边查验糖纸需要时辰,赵景尧一直在这儿干等着不是办法。
若搁前世,宋岚珠出了这样的事,必然很难过,他肯定不忍心丢下她不管,但今生不同了,他不会再对这个女人有太多的怜悯和同情,合该先办正事才对。
于是赵景尧离了芳华轩,临走之时还交代侍卫,在此守着,芳华轩内,除却太医之外,暂时不许任何人出入,此间的消息也不许往外传。
侍卫得令,就此守在芳华轩外。
许太医与太医院的人一起查证,两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得出了结论。
因着皇上对此事十分关注,是以许太医去芳华轩给宋才人送药,贺太医则去明华殿向皇上汇报,说是那糖纸上的确被涂了一种药,此药名为向阳花,一旦服用,便会生红斑。
赵景尧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药,“向阳花?可有医治之法?”
“治疗不难,配对了药,很快便可消除红斑。但有一点,这种病一旦患上便很难根除,稍一遇热又会生红斑,得随时备着药。”
本以为查出了病因就能找到医治之法,哪料太医居然说不能根除?“治标不治本,又有何用?”
眼瞧着龙颜大怒,贺太医立即跪下回话,“皇上息怒,这种药并不常见,微臣暂时只能帮宋才人消除红斑,至于根治之法,微臣定会尽快与其他同僚一起探讨出来。”
赵景尧本想惩处太医,但一想到宋岚珠今日还在为太医求情,他终是压下了怒火,冷声吩咐,
“在朕离宫去春和园之前,你们太医院必须找出根治之法,否则便严加处置!”
“是……是,微臣定会尽力而为!”贺太医擦了擦额前的汗,暗叹这差事怕是不好办啊!然而皇上发了话,他不得不应,先暂时安抚皇上的情绪,等回到太医院再想法子。
与此同时,芳华轩那边,宋岚珠听罢许太医的讲解,如坠冰窟!
居然不能根治?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往后的天只会越来越热,她若时常起红斑,那还怎么见人?
“那也就是说,往后我都无法如同正常人那般随心所欲的走动?只能永远戴着帷帽?”
她的面前有纱帘做挡,许太医看不见她的神情,单听她那微微发颤的声音,他便能猜出她的心里该有多难过。
迟疑片刻,许太医才道:“那倒也不是,只是微臣对这种药并不熟知,需要时日去查阅典籍,向有经验的老师傅求教。还请娘娘勿忧,先行用药,消除红斑,微臣定会尽快找出根治良方。”
尽快是何时?没个期限,宋岚珠便知许太医只是在安慰她,这病怕是很难根除。
可这也不是许太医的错,眼下她最应该追究的是这糖纸的来源,“这山楂糖和糖纸都出自太医院,那这向阳花的毒又是从何而来?”
“微臣查证过,皇上宫中的山楂糖也是去年的,上头也写着‘安’字,但那些糖纸上并无向阳花之毒,微臣又查了其他去年的山楂糖糖纸,皆无此毒,只有您这罐的糖纸有问题。”
结合前因后果,宋岚珠已然捋出了来龙去脉,“许太医你曾说过,添香拿的山楂糖应该是‘福’字才对,可我这糖罐中的糖纸居然是‘安’字,那也就是说,有人用下了向阳花毒的旧糖,调包了我的新糖?”
许太医点头应道:“宋才人您的猜测应该是对的,那纸篓中有两张新纸,一张旧纸,大抵昨日清晨和晌午,您吃的还是新糖,所以白日里您一直无碍,到了晚上,那糖应该已经被调过包,晚间您喝过药,吃了山楂糖之后,才会起红斑。”
雪茶恍然大悟,“晚上才出事,那这糖应是下午被人调包的!”
“下午的可能更大,”于是许太医又问,“宋小主可记得昨儿个下午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或是有什么可疑之人?”
宋岚珠仔细回想着,“昨儿下午我去了小花园闲逛,是添香和雪茶陪我去的,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才回来,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宋才人出去过?那这一个时辰内,凶手完全有机会动手调包,“那么您的这两位宫女可以暂时排除在外,除却她们之外,其他的宫人都有嫌疑。”
“敢在宫中给朕的妃嫔下这样的毒,简直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门口骤然传来一道雷霆之怒,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身玄衣龙纹长袍的皇帝沉着一张俊脸,墨瞳盛着熊熊怒火,赫然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