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尧扫了一眼,只觉那糖纸大差不差,但因许太医事先说出了差别,他仔细辨别纸上的字,果然发现其中两张糖纸写着“安”字,另一张写着“福”字。
一旁的宋岚珠也发现了这一点,“那也就是说,昨日我吃了两颗新糖,一颗旧糖?”
雪茶兀自猜测道:“难道是旧的山楂糖有问题?糖过了保存期限,所以小主吃了之后才会起红斑?”
许太医认为这种可能很小,“山楂糖可以保存很久,且这糖微臣查过了,并无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张糖纸,旧糖纸上明显有些发亮,似乎被涂抹了什么东西。”
赵景尧当即追问,“那是何物?”
“微臣尚不能确定,需要将糖纸带回太医院,与诸位大人一起探究,另外还需要一罐旧糖做对比。”
赵景尧随即吩咐宫人去明华殿,将他的糖罐拿过去作比对。
倘若真是糖纸的问题,那多半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一想到这种可能,宋岚珠不禁后背发凉!然而这只是许太医的猜测,尚无实证,她不该擅自揣测,合该等结果出来再论。
待许太医走后,赵景尧这才将目光落在宋岚珠身上,他抬指去掀她的纱帘,她却仓惶后退,“臣妾面上有红斑,容貌丑陋,恐污了皇上的眼。”
“朕不介意。”
尽管赵景尧这么说,宋岚珠始终避着他,他不禁怀疑,莫非她面上的红斑是作假?
起了疑心的赵景尧定要一探究竟,沉喝一声,“过来!”
听出他声音有变,宋岚珠无可奈何,只得慢吞吞的挪了过去,但她始终侧对着他,并未面对面。
赵景尧耐心全无,冷声令道:“转过身来,摘去帷帽!”
那会子照镜子时,宋岚珠都被自个儿的脸吓了一跳,后来她都没勇气再看镜子了。
赵景尧这个人只会说风凉话,嘴巴毒得很,他肯定不是关心她,无非是想趁机笑话她,打击她罢了!是以宋岚珠并不愿让他看到她狼狈难堪的这一面,
“臣妾现如今这个模样,如鬼魅一般可怖,真的不想见人,还请皇上不要逼迫臣妾。”
赵景尧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发火,沉声质问,“吴有来!违抗朕令,是为何罪?”
吴有来不敢不答,低声回道:“据不同情形而定,罚跪,掌嘴,抑或杖责。”
赵景尧再次警示,态度毋庸置疑,“莫以为你病了,朕便不会罚你!惹急了朕照罚不误!”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对她仁慈,他脾气暴躁,说罚就罚,才不管她的心情。
他坚持要看她现在的模样,可能是想看她的窘态,也可能是在怀疑她是否真的病了。
宋岚珠虽不情愿,却也不能违背皇帝的意愿,只得被迫拿掉帷帽。
随着她缓缓转身,一张印着红斑的脸容映入他眼帘。赵景尧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一幕时,仍旧吃了一惊。
被审视的宋岚珠羞愤难当,轻声啜泣着,“就说很丑吧?您还不信,偏要看一眼,难道臣妾还能骗您不成?”
对于花容月貌的宋岚珠来说,这些红斑的确是美玉微瑕,女子皆在意容貌,赵景尧也能理解。
得知她是真的患病,并非假装,赵景尧也就不忍心再凶她,默然片刻,他轻声道了句,
“眉如远山藏黛翠,借来霞光映秋水。”
眼瞧着气氛太低沉,吴有来顺势夸赞道:“皇上这句诗妙啊!宋小主面上的红痕真如霞光一般,意境深远!”
“臣妾都丑得见不得人了,皇上您还有心情作诗?”宋岚珠越想越难过,只觉赵景尧是在拿她取笑。
赵景尧轻“嗯”了一声,“是不怎么好看,但也不至于太丑,朕瞧着应该还能吃得下饭。”
这是什么话?她的脸上是起红斑,又不是生疮溃烂,还不至于恶心到吃不下饭的地步,宋岚珠委屈至极,窘得再次转过身去,下巴微颤,
“您不会说话可以少说几句,就这么喜欢看臣妾的笑话吗?”
起初他是怀疑过宋岚珠,但看到她真的患了病,他说话便收敛了些,“朕好心好意的宽慰你,你居然妄自揣测朕的意图?”
“您可不像是什么好心之人!”好心人才不会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逼着她掀开帷帽。
“所以在你眼里,朕就是个幸灾乐祸的坏人?”
情绪低落的宋岚珠懒得去争辩,“您是皇上,是大好人,臣妾是坏人,成了吧?”
帮梁王谋害他的女人,简直坏透了,“你就是个坏女人!这就是你的报应!”
接连被打击,宋岚珠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突然就哭了起来,“我要变成丑八怪了,我可怎么办呀!往后我肯定是人见人厌,狗见狗嫌!”
她突然哭得那么伤心,赵景尧不禁在想,方才他的那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她的确不是好人,但他似乎不该在她病重的时候打击她。意识到不妥,他语气稍缓,“朕不嫌弃你,比你丑的朕也见过。”
他这话怕不是安慰,而是变相打击。
吸了吸鼻子,宋岚珠泪眼迷蒙地低泣道:“您当然没工夫嫌弃,反正您有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妃嫔,也不差臣妾这一个。”
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担忧?“你很怕朕嫌弃你?你不是不想在朕身边侍奉吗?朕若嫌弃你,不是正如你的意?”
“可臣妾不想以变丑为代价啊!”这样的一张脸太吓人了,她真的很难接受。
宋岚珠没有否认他的问题,而是顺着说了下去,赵景尧面色瞬冷,“所以……你还真是不想留在朕身边!”
他的重点是不是太偏了些?“臣妾都这个样子了,哪还有心情考虑其他?就算臣妾愿意留在您身边,给您暖帐,您半夜翻个身,突然瞧见这么一张脸,不得吓得做噩梦?”
她似乎真的很惶恐,赵景尧也就没再逗她,正色道:“放心吧!太医院会有解决之法,若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太医院混?”
这算小病吗?伤的不是他的脸,他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许太医还在查证,尚无结论呢!”
太医院又不止许太医一个人,“他若查不出来,那便是个庸才!朕便将他逐出宫去!”
赵景尧一生气便撂狠话,宋岚珠不禁替那些太医们担忧,“皇上您不该迁怒太医,您若时常恐吓他们,谁还敢进宫做太医?”
赵景尧眸光微紧,狐疑的盯着她,“你又在为许太医说话?你好像很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