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尧一再强调忠诚,无非是源于他的疑心。其实前世宋岚珠刚进宫时,也曾被他试探过,他可能是怀疑后妃之中有线人,所以才一一试探。
那个时候的宋岚珠十分谨慎,恰好另一名宫妃漏了馅儿,往外传消息被赵景尧抓住,只不过那人不是梁王的棋子,是其他势力安排入宫的。
那名宫妃被抓后,赵景尧对别人的疑心也就消除了,宋岚珠暂时安全,她庆幸的同时又很惶恐,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抓住。
但她已经上了这条船,没有退路,只得继续为梁王办事。
今生的赵景尧依旧在不停的试探,大抵也是在怀疑她吧!
帝王向来多疑心,宋岚珠安慰自己,习惯就好,只要她不再为梁王办事,不露出马脚来,赵景尧应该会慢慢消解对她的疑心吧?
只是方才的那个梦令她心有余悸,就怕哪天梁王突然来找她,逼着她做事,万一真被赵景尧撞见,依照他的性子,大约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他很可能会直接杀了她吧!
这贼船已经上了,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她若向梁王表态,说自己不愿再为他效力,估摸着梁王也不放心把她留在皇上身边,他怕她会出卖他,大抵会想方设法的将她给解决了吧?
前后都是死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周旋,在没有想到好法子之前,她还不能得罪梁王,赵景尧这边,她也得小心翼翼的应对,绝不能出岔子。
前世她年纪轻轻就死了,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呢!好不容易有这重生的机会,即使前路再坎坷,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自己的命运能有所改变。
纵然希望不大,但至少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臣妾胆小怕事,在这后宫无依无靠,自然是要依附您这尊宫中最大的佛,才能存活下去,所以臣妾必然是忠于您的。”
原来她也知道他是最顶端的那个人,可为何她还要愚忠于梁王呢?这是赵景尧一直都想不通的一个问题,
“朕喜欢聪明识时务之人,但愿你能看得清形势。”
死过一次之后,宋岚珠当然看得清,她也想走阳关道,怎奈她身不由己,需要提防的太多,指不定哪一步没走稳,就掉河里了,
“臣妾是怂了点儿,但又不笨,皇上放心吧!臣妾这辈子跟定您了,您想甩都甩不掉。”
她随口一说的这辈子,听在赵景尧耳中,却是意味深长。
上辈子她背叛了他,这辈子呢?她会不会突然幡然醒悟,意识到效忠梁王是不对的?
可前世他对她那么好,一年多的相处,她都没有动心,今生他一直在虐待她,她面上说着忠于他,实则内心大约恨透了他,又怎会改变立场呢?
赵景尧看透不说透,他望了望天,发现原本湛蓝的天空逐渐被乌云覆盖,周围风渐起,宋岚珠禁不住这乍起的凉风,又打了几个喷嚏。
雪茶担心她的病情加重,请皇上和宋才人进屋,赵景尧是不介意这小风的,但看宋岚珠又咳了起来,估摸着她受不了凉气,这才答应进屋。
今儿个的折子已然批完,他无事可做,便想下棋。
宋岚珠十二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梁王需要让她学习的东西太多,围棋她也学过,但棋艺不算太精湛,不过跟皇帝对弈还是可以的。
反正他是皇上,她又不需要赢他,只要别输得太快就好。
下第二盘棋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淅沥沥的小雨声,宋岚珠听到动静,好奇起身行至床畔,“哎?下雨了呀!”
乌云密布的天际洒下雨雾,清洗着尘世间的花木楼阁,没多会子,雨势渐疾,檐下雨帘重重,周遭夹杂着泥土和灰尘被雨水冲刷的独有气息。
雪茶忙来关窗,“小主,窗前有风,您还是到屋里坐吧!”
窗扇一关,便隔绝了屋外的景致,宋岚珠没得看,只能回去,继续陪赵景尧下棋。
她似乎对雨天很向往,赵景尧落下一黑子,随口问道:“为何喜欢看雨?”
捏着棋子,宋岚珠轻声道:“因为我们的日子总是按部就班的,但突如其来的雨水会打破那些原本平静枯燥的生活,一旦下了雨,一些不得不做的事就有了终止的理由,我们可以停下脚步,歇一歇,缓一缓。
听着外头的风雨声,就会觉得有个能遮风挡雨的住处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人对幸福的定义标准在这一刻降到了最低。皇上您不觉得吗?风雨声是很神奇的一种声音,明明很聒噪,却能消除浮躁,让人的内心变得格外的平静。”
是吗?他从来不觉得雨声能让他平静,“久旱逢甘霖,的确是好事,但若雨下得太久太大,朕便会担忧哪个地儿会出现水涝灾害,劳民伤财,出现什么意外。堤坝是否结实,田地是否被淹,这些都决定了今年的收成,关系到百姓们的生计,国家的安稳,所以对于这雨水,朕是又敬又怕。”
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与她截然不同,宋岚珠忽生钦佩,“皇上忧国忧民,思虑深甚,此乃大爱,臣妾只想着自个儿舒坦,并未考虑太多,自愧不如。”
赵景尧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在他看来,此乃人之常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也不需要考虑这些,后宫女子本就该享清福,朝政军务是男人该忧虑之事。”
这话宋岚珠不甚赞同,“话不能这么说,若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一旦出了什么意外,男人在外受累,女人在家也担心不是?享清福的前提是,内无忧,外无患。
其实女人也很关心国政的,因为国政与一家人的命运息息相关,只不过女人们不能参政,没有权利,所以世人才认为这些事与女人无关。”
提及权势,赵景尧戒备顿生,“你想表达什么?难道你认为女人也应该入朝堂,论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