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太后所料,赵景尧终是有所顾忌,只因他的母亲确实是心善之人,她总是不忍责罚宫人,如若今日她在场,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必会出言拦阻。
但青竹所犯之罪不能就这般轻易揭过,写经文她不会是诚心诚意,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罚月银也无关痛痒,对于太后的提议,赵景尧并不满意,
“钱财乃身外之物,只罚月银她不会长记性,罚她在殿外跪一夜,掌嘴四十!”
太后罚宋岚珠跪在殿外,皇帝便转头罚青竹跪一夜,他这是借机挑衅,表达对她的不满吧?
果然不是自个儿亲生的养不熟,皇帝对她这个养母只是表面尊重而已,事实上他的心里从未顾及过她的颜面和感受。
今日这争端不过是小事一桩,他居然兴师动众,大半夜的往这儿跑,公然要求带走宋岚珠,还严惩青竹,不就是在向世人昭示,他的生母比养母更重要吗?
太后心下不满,却又拿他没法子,满腔怨气堵在心口,无处撒泄。
青竹才从外头进来,她晓得初春的夜有多冷,若是跪上一夜,只怕人要冻僵,不死也会要她半条命,大病一场。
惶恐的青竹走投无路,转而向宋岚珠求情,她挪跪至宋岚珠跟前,拉着她的手哭道:
“宋小主,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不敢顶撞您,求您跟皇上求个情,饶了奴婢吧!夜里真的很冷,奴婢若是跪一夜,明儿个就得被收尸了啊!”
宋岚珠心道:我都自身难保,哪有资格帮你求情?赵景尧可不会给我任何颜面,青竹求情还真是找错了人。
“祸从口出的道理,你现在应该懂了,平日里不知收敛,今日之事便是个教训。你不想在殿外跪一夜,那就割舌头,痛快点,应该不会要命。”
割舌头更可怕啊!没了舌头她就没法儿说话了,她可不想做哑巴。这两个惩罚都不轻,青竹哪个都不想选,却又不得不做出选择。
被冻死至少是个全尸,但若被割舌头,那就很恐怖了,她可不想做个没舌头的鬼。皇上已经退了一步,她若是再啰嗦求饶,万一皇上变卦,再要割她的舌头,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顾及后果,青竹终是没敢吭声,只磕头哭着,“奴婢领罚,多谢皇上太后开恩。”
赵景尧此举于太后而言,无疑于在挑衅她的权威,偏偏青竹有错在先,她还不能拦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岚珠被他带走。
怒火盈心的太后紧盯着跪在地上哭泣的青竹,眯眼扬声吩咐,“拉她出去跪着,掌嘴六十!”
皇帝罚的是四十,太后居然说六十,看来太后也恼她,刻意加重对她的惩罚。
若真掌嘴六十,那她的脸和嘴都要烂掉了!
无助的青竹又哭着向桂嬷嬷求情,桂嬷嬷心知太后正在气头上,哪敢在这个时候惹太后?纵使心有不忍,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竹被掌嘴。
秋嬷嬷冷眼旁观,平日里青竹仗着桂嬷嬷的势,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敢告她的状,今日这丫头总算得了报应,还真是苍天有眼啊!
看着她被人扇耳光,秋嬷嬷的心里甭提有多痛快。雪茶却有些不安,只因青竹挨打时死死的盯着她,好似把所有的仇怨都加诸在她身上。
青竹定是怨恨她的指证吧?可她说的都是事实,并没有冤枉青竹啊!
她若不说出真相,岚珠就成了空口无凭,会被太后处罚的。雪茶认为自己没做错,可青竹不会这么想,太后大约也会记恨她,认为她惹是生非吧?
今日太后倒是没吭声,却不知今后太后会如何待她?会否借机处罚她?雪茶不敢细想,一想便惶惶不安。
青竹在外罚跪,宋岚珠则被赵景尧带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岚珠接二连三的掩唇打喷嚏,赵景尧嫌弃皱眉,继续前行的他顺手将自己的外袍解开,头也不回的往后侧方一丢。
宋岚珠没个防备,一看袍子要落地,慌忙抬手去接,随后她便一直将袍子搂在怀中前行。
吴有来见状,忍不住慢走几步,悄声提醒道:“小主,这袍子是用来披的,不是用来抱着的。”
“是吗?”宋岚珠讶然抬眉,“皇上也没说让我披着啊!”
赵景尧不发话,她哪里敢随意用他的东西?上回她用了他的茶盏,就被他好一顿训斥,自那之后,她凡事小心谨慎,断不敢再胡来。
皇上是没说,但这事儿显而易见,“这天儿这么冷,皇上不可能会热,既解了袍子,那肯定是给您用的。”
是哦!夜里冷风阵阵,她冻得直抱臂,赵景尧纵使年轻,身子骨强健,也没必要褪去外袍,可他什么都没说,她哪里敢自作主张呢?
但若是不用,万一他真是这个意思,她岂不是白白挨冻?
依照她对赵景尧不怎么全面的了解,待回到明华殿之后,赵景尧肯定是要找她算账的。左右是要挨训,那么她再多这一条罪责,应该是没什么妨碍的吧?
思及此,她不再犹豫,大着胆子将袍子展开,小心翼翼的披在自个儿身上。
皇帝冬日里用的是貂裘,到了初春则会换成兔裘,兔裘厚薄适中,不至于太冷,也不会太热,最适合初春。
宋岚珠感觉自个儿像是个硬邦邦的冰块,手脚皆僵,没什么知觉,被软和的兔裘这么一围裹,才逐渐感觉到暖意,开始融化,行动才不至于那么迟缓。
拐弯之际,赵景尧的余光瞥见宋岚珠正披着那件袍子,他只装作没看到,并未找她的茬儿。
吴有来就知道皇上是默许宋小主披衣袍的,有些话皇上不明说,但他猜得到皇上的心思,这才敢开这个口。
兔裘将凉风隔绝在外,宋岚珠浑身回暖,这才没再打喷嚏。赵景尧走得极快,她也得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果如宋岚珠所料,一回到明华殿之后,赵景尧就开始盘问她,“给朕个合理的解释,为何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