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宋岚珠的态度和先前大不相同,“上回你不是还为淑妃求情来着?那时肯做戏,为何今日不肯?”
相较之下,淑妃的做法的确更恶劣,然而境况不同,宋岚珠的态度也就不一样,
“那不是做戏,是真情实感,当时也不是为淑妃,而且为大启,为皇上,为政局着想。但这回不一样,罚不罚长公主,无关政局,无非是皇室宗亲之间传几句闲话而已,是以臣妾不想管,皇上您自个儿做主即可。臣妾不会劝,也不会拦,放不放人,但看您的意思。”
她说得轻巧,看他的意思,仿佛并不在乎,但赵景尧又岂会不明白,其实宋岚珠也是个气性大的,只不过善于伪装而已,
“朕若是让她明日出来给太后贺寿,只怕你会觉得委屈。”
单知道她委屈又有什么用?这种场面话谁都会说,说完又不解决,最后还不是她自个儿受着?宋岚珠唇溢苦笑,
“无妨,已然习惯了,咽下去就好了。”
一句习惯了,饱含着多少辛酸?宋岚珠所经历的那些事,赵景尧都看在眼里。
上回淑妃给她下毒,虽说他给她升了位分,算是补偿,但他没有降淑妃的位分,宋岚珠依旧受了屈,现下又出事,赵景尧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拿什么大局说事儿,
“忍气吞声,不会换来旁人的尊重,只会让人以为你是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宋岚珠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没有说出这番话的底气,“那不然呢?臣妾还能怎么做?你们所有人都拿大局来说事儿,臣妾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赵景尧在意的是她方才所说的那两个字,“你们?除了朕,还有谁来找你?”
迟疑了片刻,宋岚珠摇头否认,“没有谁,闲扯罢了。”
她虽然在否认,但赵景尧总感觉她的眼神有些闪躲,八成有所隐瞒。
赵景尧当即申明,“朕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并未答应她们的请求,你怎么就认定朕在给你施压?”
除了施压,宋岚珠实在想不出旁的,“那不然皇上跟臣妾说起这个意图的是什么?”
这是什么话?“朕跟你说话必须有意图?就不能闲聊几句?”
她跟赵景尧之间除了试探就是质疑,似乎没什么可闲聊的,“那就当是臣妾猜错了。”
她的态度始终淡淡的,面上也没个笑脸,似乎并不欢迎他,对他所说的话也不感兴趣,认为他只是来帮容悦说情的。
被冷落误解的赵景尧心下不愈,“朕就不该来这一趟,你自个儿歇着吧!”
道罢赵景尧便起了身,冷然拂袖,转身欲离。
宋岚珠也不相留,起身道着恭送。
一旁的雪茶见状,猜测皇上可能是生气了,她灵机一动,立马近前去扶主子,惊呼道:“哎呀小主,您怎的又晕了?”
宋岚珠诧异抬眼,澄清道:“我没事。”
已然下了台阶的赵景尧听到这话,当即转过身来,回望向她,脚步顿住的他默了片刻,最终又拐了回去,
“又头疼了?”
“没有啊!臣妾好好的。”她只是行了个礼而已,怎的雪茶偏要说她晕了呢?
赵景尧只当她是在逞强,“不舒服就进屋歇着,这躺椅太硬,终究不如床铺舒坦。”
“皇上,臣妾真的没事……”宋岚珠没想装可怜,然而赵景尧信了雪茶的话,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不由分说的往屋里走去。
骤然被抱起的宋岚珠一脸懵然,她回望向身后的雪茶,就见雪茶朝她眨眼,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雪茶是故意撒谎的。
她本想跟赵景尧说清楚,可她该怎么说,总不能说雪茶是在骗他的吧?若是说了实话,万一赵景尧怪罪雪茶,这可如何是好?
雪茶也是为她着想,她实在不该连累人家。
思及后果,最终宋岚珠没再解释,任由赵景尧将她抱至屋内的帐中。
入帐后,宋岚珠尴尬的理了理衣衫,“皇上您不是说有事要办吗?您先去忙您的,不必管臣妾,臣妾没什么大碍。”
赵景尧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顺势在帐边坐下,瞥她一眼,下巴微扬,“朕不忙,是被你气的。”
宋岚珠莫名其妙,“臣妾又做错了什么?怎就得罪了皇上?”
她还好意思问?八成是在装糊涂,“朕力排众议,不许容悦出席太后的寿宴,你倒好,坚定的认为朕是过来给你施压,在你心里,朕就是个枉顾是非,只会维护自己人的糊涂君王!”
被戳中的宋岚珠尴尬的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侧眸轻声道:“这是皇上您自个儿说的,可不是臣妾说的。”
“你就是这个意思!从朕到这儿开始,你就沉着一张脸,朕说什么你都冷冰冰的,给朕摆脸子,可不就是认定朕会维护容悦,让你受委屈?”
他声调渐扬,一副训责之态,瞬时便激发了宋岚珠心底强压着的种种委屈,
“因为臣妾不是圣人,三番两次的被人欺负,臣妾也会难过,也会生气,可你们都逼着臣妾就范,臣妾不愿说那些个违心之词,心里烦躁,如何笑得出来?”
“谁逼你了?”赵景尧一直追问,宋岚珠有所顾忌,终是不敢明言。
心知她不会说实话,赵景尧直接将雪茶叫了进来,问她今儿个谁来过碧桐馆。
雪茶看了主子一眼,宋岚珠微摇首,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但当雪茶迎上皇帝那肃凝的眼神时,她又不敢撒谎。
她若是不出来,主子肯定是不愿说的,那主子不就白白受屈了吗?她们那些人看似是为大局着想,实则还不是欺负主子位分低,才总是劝她忍让,雪茶看不过眼,正巧皇上追问起来,她索性直接道出实情,
“回皇上,那会子皇后娘娘带了许多补品来看望小主。”
雪茶点到为止,并未说皇后到底跟宋小主说了些什么,也不算嚼皇后的舌根,赵景尧听到此处,已然了悟。
怪不得方才宋岚珠听到他说起那些事,毫无讶色,面色十分平静,原来皇后早就来过了,八成是皇后劝他不动,又来劝宋岚珠忍让,她心中委屈,又不便说出来,这才面色不佳吧?
赵景尧摆了摆手,示意雪茶先下去,而后才对宋岚珠道:“原是朕误会你了。”
方才还好,此刻听到他这么说,宋岚珠忽觉心头一阵酸涩,她知道自己应该回应些什么,却又喉间发堵,什么都说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