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花树下小坐了一会儿,康国公夫人估摸着时间大概差不多了,于是便侧身吩咐身旁的下人,叮嘱了几句。
下人领了命,一路一跑着进了庭院后方的阁楼之中,磨蹭了一会,领了一个模样儒雅的消瘦中年男子出来。
这个男人身穿大红色蟒袍,从绣缎上纹饰的云纹与朴子中绘卷的青蟒可以猜测出,这是一位正三品的大官。
大夏国律,凡正四品以上官衔,都可入玉宇殿内议论国事,这位正三品的官员,乃是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之一。
“礼部左侍郎唐骏到!”
康国公府的下人高声喊了这道嗓子,在场庭院中的文人雅客们纷纷从座位上站立了起来,对着这礼部左侍郎唐骏行弟子礼,长公主与康国公夫人更是面带微笑,邀请他坐在了主案之上。
“礼部左侍郎?”李福禄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唐骏,身旁的郭穆因为从小便出生不错,为金牌守墓人之子,对朝堂上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见李福禄面露感兴趣之色,便低声解释:
“唐骏乃是国治四十五年的状元,师从当世大儒张起年,乃当世泰安书院的头号才子,这些文人们大部分在泰安书院之中进读,因此对他行弟子礼,也并不为过。”
李福禄听了,挑了挑眉:“所以说,这位唐骏大人的声望,要比礼部右侍郎赵必雄更高?”
礼部右侍郎虽是与礼部左侍郎同级,可在事实上,大夏国以右为尊,故而右侍郎比左侍郎权力更大,是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左侍郎,充其量也只能排在第三。
郭穆居然没有反驳李福禄,反而点了点头:“如果仅从士林儒生之中比较的话,唐骏的声望可比赵必雄不知高了多少,他可是学院派的领军人物之一。”
说罢,就连粗鄙且高傲的郭穆,都不免感慨一声:“这可是位声名远扬的大儒士,在儒生群体之中,可谓是享誉盛名,其才识可谓是学富五车。”
“咦?”
李福禄惊讶的看了一眼郭穆,没有想到他这个粗鄙的武夫,居然还懂得用成语。
不过,这位唐骏的人品如何,他是不太了解的,说他是学富五车,李福禄倒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大夏国如今人口将近三十亿,哪怕是二十多年前的武烈皇帝那会儿,人口恐怕也有二十多亿,而每十年进行的科举考试,足足有上亿名考生,能够在这上亿名苦读诗书的学子考生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状元,这种难度,简直比登天还难。
唐骏能够成为国治年间的头榜状元,定然是胸怀沟壑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不过,李福禄倒是回忆起来,自己似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是在哪呢?
“就是宁妃幻境之中!”
想到了这里,李福禄锤了锤大腿,没错,当时在朝堂之上出言讥讽赵必雄的,正是此人。
这一下子,李福禄倒是对唐骏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好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至少可以证明,唐骏应当不是与赵必雄同流合污之辈。
不过想来也是,一名常年养浩然正气的儒生雅士,修养应当是不错的。
“诸位都坐下吧,坐下,咦?那边那两位小兄弟,为何没有位置?”
唐骏面带微笑,看起来相当的和蔼可亲,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坐会位置上,目光一扫,又突然发现李福禄与郭穆二人。
“他们二人是后面才来的,没在邀请的名单之上,所以来不及安排位置了。”
康国公夫人连忙陪笑解释,这般一说,唐骏才默默点头,当坐下来之后,又沉声道:“夫人,此等作风,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他修习儒道,自然对于礼这方面,有着极为苛刻的执着。
“大人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康国公夫人连忙让身边的下人搬了两条长椅,放置到了李福禄与郭穆二人的身边。
如此一来,唐骏才满意点头,不再多言。
“瞧瞧,咱们两个粗鄙的武夫,也有了位置。”
李福禄飒然一笑,朝着那唐骏拱手行了一礼,而周边的文人们则朝他投来了带有怨气的目光。
“好深的怨气,如果他们现在挂了,恐怕都会成为僵尸。”
郭穆半开玩笑的讥讽了一句,这番话倒是引来了李福禄的赞同。
“可惜,祸害遗千年,这些人恐怕不会这么快就挂。”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庭院之中的文人们纷纷满脸涨红,本想要当场发作,可无奈于礼部左侍郎身居于此,如若有了出格的行为,恐怕自己这一辈子都会上恪守礼道的唐骏黑名单,永无出头之日了。
要知道,科举考试就在明年,而科举考试,向来都是由吏部、礼部、以及丞相三方齐办齐审,得罪了重权在握的礼部左侍郎,也就等同于与朝廷再也没有了联系。
这可是这些信奉“习得一身艺,卖与帝王家”的文人们所不能够接受的。
所以,哪怕他们再是对李福禄不满,也不敢当场发作,只能等待着诗会正式开始之后,用自己所学的诗词歌赋,来借机羞辱他们二人。
“时间差不多到了,不如由唐大人来亲自宣布诗会的开始?”
康国公夫人冲着唐骏微微一笑,唐骏则是摆了摆手,“长公主在这里,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唐大人乃是儒林大士,我怎么敢越过你呢?”长公主浅浅一笑,坚持不主持诗会,唐骏见她如此坚持,也只能轻声一叹,恭敬不如从命。
诗会在唐骏的简单宣布之下,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庭院里陷入热闹交流的氛围,众人举着酒杯,玩起了行酒令,倒是李福禄与郭穆二人不合群的坐在银花树之下,被所有的文人雅士们所孤立。
李福禄倒也不甚在意,与郭穆自顾自的撞杯饮酒,看着场内引经据典的文人们,一时间有些悠然自得。
这种生活,才是人所向往的生活嘛,打打杀杀什么的,简直太累了,而且费命。
酒过三巡之后,很快,这次诗会的重中之重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