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秋芳被向梅拖拽着离开人群,二人一直跑到食堂后方无人的角落,向梅才停下脚步。
食堂后方很少有人来,自然也就很少打理。
食堂的阴影笼罩下,泥地里野草丛生,郁葱的绿意肆无忌惮蔓延,足足到了膝盖的高度。
草里头也不知有什么,时不时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向梅和邵秋芳也没有进入草地,而是站在水泥修成的排水沟上。
邵秋芳忍了向梅一路,她猛地一甩手,挣脱掉向梅,满脸气愤指着她质问,
“向梅,你什么意思?”
向梅看着邵秋芳,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她细声细气反问,
“秋芳,那你倒是说说,你搞这么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向梅平时存在感很弱,跟在邵秋芳和窦晓玲身边的时候几乎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
现在她这么一问,反而让邵秋芳有些诧异。
邵秋芳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向梅,压着火气说道,
“我什么意思?
我这不在帮晓玲拉票呢吗?
倒是你,你怎么老帮着外人?
我前几次就想说你了,回回晓玲被那个李丽欺负、我一帮晓玲,你就在旁边拉架。
向梅,你到底想干啥?”
向梅看着邵秋芳,清秀的脸庞上浮现忧愁的神色。
她咬咬唇,用委屈的声音低声说道,
“秋芳,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只是不想事情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邵秋芳气得直来回踱步。
她双手抱臂,时不时瞥向向梅,话里话外都是埋怨,
“向梅,我老实跟你说吧。
你这性格真该改改了。
你说说你,成天到晚担惊受怕,别人欺负你你也只会忍气吞声。
你就不能胆子大点儿,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啊!”
突然被邵秋芳这么说,向梅有些慌乱。
她伸手撵了撵衣角,瘦弱的背有些佝偻,
“秋芳,我、我觉得我没有你说的那么懦弱吧……
你看,我、我刚才还鼓起勇气冲进人群里……”
在她对面的邵秋芳停下踱步,轻嗤一声打断向梅的话,
“是啊,你是鼓起勇气冲进人群。
但你不是去帮忙质问那个姓冯的,反而把我拽走。
你老实说说,你是怕事态失控,还是怕我们惹了麻烦、牵扯到你了?”
邵秋芳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整个同嘉家具厂都知道,窦晓玲、邵秋芳和向梅三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但凡其中一个出了事,其他两个肯定多多少少会被牵扯到。
向梅脸上一僵,她连忙摇头,
“秋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诬陷我啊……”
邵秋芳却不想再和向梅继续说下去了。
她沉着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过去。
刚走出没两步,邵秋芳扭过头,脸上带着点不耐烦说道,
“向梅,我是拿你当好姐妹。
但有句话我得说清楚,你要是不乐意帮忙,我也不会怪你。
但你也别来帮倒忙,知道吗?”
说罢,邵秋芳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
而被留在原地的向梅定定看着邵秋芳离开的方向。
她脸上的忧愁淡了下去,那双眼睛里的光暗了暗。
时间缓缓流逝,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向梅因着早上和邵秋芳闹了别扭,也有了自己的小脾气。
她装作没听到窦晓玲的喊声,攥着包带埋头匆匆跑出了同嘉家具厂。
此刻的天空被夕阳割裂成了两种色彩,一边是如同被烈火灼烧的橘红色,另一边、则是静谧深沉的苍蓝。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东边黯淡的天空上,一抹弦月早早挂了上去。
在弦月身边,还有一颗明亮的星星。
晚风吹拂,擦过嫩绿的树叶尖儿、略过天空灰褐小麻雀的羽尾、打着旋儿吹拂起埋头赶路的向梅的衣领。
初春的夜风还有些凉,向梅裹紧了衣领,继续沉默往家的方向走去。
向梅家离同嘉家具厂有些距离,往返一趟,步行最少都要一个半小时。
以往都是向梅的对象来接送她上下班的,可前阵子发生了点事,她对象再也没送过她了。
向梅家房子的地段不错,是在城东区靠近中心区附近的小区。
小区环境清幽,有假山与一汪荷花池,荷花池上,还修着一座八角亭。
最难能可贵的是,小区里的住户都是高素质人群,几乎没有发生过争吵。
当初向梅新婚时,还是她特地挑选的这个地方。
向梅爬上楼梯,在家门口站定。
她站在家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向梅满脸复杂看着紧闭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后,用钥匙拧开了门。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向梅小心翼翼走进去,确保无人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屋子占地面积很大,三室两厅,一厨二卫,装修上面显然是花了心思和功夫的,雪白的墙上有浮雕纹,天花板上的灯装的是贵很多的白炽灯。
甚至屋子角落还摆着半人高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孔雀羽毛。
只不过,本该干净整洁的家,此刻却一片狼藉,乱得不像话。
桌椅板凳都被掀翻在地,玻璃茶几碎裂成八瓣儿,墙角的花瓶更是已经成了一堆破烂。
最醒目的是,客厅里那张俊男靓女的结婚照,已经被撕成了两半儿。
看着这满屋子的情形,向梅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她走到沙发边,无力瘫坐而下。
天渐渐黑了。
夜色弥漫,万籁俱寂。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挂在墙上的钟,里头的秒针还在滴滴答答往前走。
当时针分针都走到12的时候,门口传来钥匙拧锁的声音。
很快,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白衬衣黑裤子、长相俊朗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随手打开了灯,惨白的灯光霎时驱散黑暗。
男人对眼前的一地狼藉视若无睹,他大步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厨房与客厅相连,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的向梅盯着厨房里男人的侧影,眼神幽怨,一句话不说。
但她还是缓缓站起来,小步迎上从厨房走出来的男人,伸手接过他的包、又替他脱下外套。
在向梅这一系列的动作里,俊朗的男人都是神色冷淡,半个字也没有。
等男人洗漱完毕,准备回主卧睡觉时,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向梅忍不住了,开口幽怨说道,
“曹意远,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就真的用这种态度对待你的媳妇?”
被曹意远的俊朗男人停下脚步,推门的动作一顿,但他仍然什么话也没说,随即推开门走进去,“砰”一声关上房门。
关门声重重砸在向梅的心里,她眼底蓄着水汽,死死盯着主卧的门。
半晌,她才挪动脚步,把曹意远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又把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这才推开主卧的门,也走了进去。
卧室里没有开灯,向梅摸黑走到床边,轻轻坐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在曹意远身边躺下,见曹意远没动静,向梅的心落下来大半。
又过了一会,她缓缓侧过身,往背对着她的曹意远的方向挪了挪。
见曹意远还是没反应,向梅胆子大了点,悄悄把手臂伸了过去,搂住了曹意远的腰。
却不想,向梅以为已经熟睡的曹意远如同被触电了一样,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手脚并用远离了向梅。
黑暗中,向梅坐了起来,用有些哽咽的声音问,
“曹意远,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曹意远沉默片刻,随即用沉重的语气说道,
“向梅,我没办法……
你很好,可是……”
向梅这次缺不打算放过曹意远,步步紧逼追问,
“可是什么,你说啊!”
曹意远沉默良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向梅,咱们就放过彼此吧。
阿阮怀孕了,我不可能扔下她不管。”
一听这话,向梅脸上血色尽褪,双手死死攥着被子,用嘶哑的声音吼道,
“曹意远,你休想离婚,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可回应向梅的,却是曹意远离开主卧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