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6日。
清明第二天。
杨峰祭祖必须三天，这几天，厂里的事儿，一直是老白他们几个在管着的。
好在上次派人攻击店铺失败后，牛一牧没了下文，清明这几天，厂里生意和工作一直稳定。
厂房的墙壁重新粉刷后贴上了安全生产的标语，销售员们也一直在努力和全省各地的经销商们建立联系。
缝纫机的嗡嗡声，旁边销售部办公室里的电话声，门店管理部的讨论声混杂在一起。
老白走进厂子，挨个和遇到的人打着招呼。
他手里拿着笔本，专门清点了一遍库房，然后才朝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走去——这是老白的工作习惯——他分管供应链，每天他都必须先清点供应链没问题，才会继续做其他事情。
盘点完库存，在车间绕一圈后，他回到办公区所在的隔壁小院，进门的时候，和祁半禅打了个招呼。
“祁师傅好啊！”
“白兄，早。”祁半禅戴着眼镜，遮住了他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他手里拿着一本老旧发黄的线装书，坐在庭院里。
坐姿笔直，非常安静。
“祁师傅，你咋没和杨峰一起去谷城？”老白好奇道。
“杨峰说了，不用我跟着——因为前几天那群摩托车手的事儿，他对厂子不放心，让我留下护着厂子。”
“那他本人的安全怎么办？”
“以杨峰的身手，遇到高手哪怕打不过，想全身而退并不难。”祁半禅微笑一下，“放心吧。”
老白点点头——他也知道，杨峰多半不会出什么问题，以杨峰的身手，来两三个老兵都不一定制得住。
他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忽然一个硕大的身影忽的一下窜到了他跟前，把老白吓了一大跳。
仔细一看，是罗胖子。
“胖子，你这是要吓死我啊。”老白翻了翻白眼，“你这么敏捷是怎么做到这么胖的？”
“白总，不扯淡，我有事儿找你！”罗胖子说完，主动推开老白办公室的门儿，“进来说话？”
老白一头雾水，跟着罗胖子进了办公室。
“啥事啊神神叨叨的……？”
“白总，我感觉，黄哲有点不大对劲。”罗胖子关上了办公室门。
“说啥玩意呢你？”老白一翻白眼，“胖子，你这心胸和体格可不成正比啊。”
“白总，没和你开玩笑！”罗胖巴掌一拍大腿，“真有问题！”
“我昨儿个和黄经理说一个工作上的事儿，他跟我说话，态度老好了——你知道的，黄经理之前很喜欢怼我，态度这么好，是非常反常的行为，所以我就仔细观察了他一段时间……”
“我发现，他的行为，果然很反常！”
罗胖子刚准备继续说，老白大笑两声，打断了罗胖子的话。
他冲着罗胖子咧开嘴，露出满口大黄牙：“胖子，你这就夸张了。”
“黄经理对你态度好，你不应该高兴才对吗？这说明你们工作终于磨合好了啊！哪有人像你这样？别人对你态度好，反倒成了错？”
罗胖子动作很夸张地拍着腿：“我的白总啊！您老人家别和我逗闷子啦，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总，我罗无智干这么多年销售，我还看不出人好人坏？他真有问题！”
“他之前是和我阴阳怪气不假，但他当时对工作很认真，很负责！我罗无智怎么可能和他有意见？”
老白咧嘴笑着：“胖子，咱这样吧，咱把韩玥和唐杰叫来，问问他们对黄经理是啥态度？”
“他们……也行吧。”罗胖子一翻白眼。
他其实知道老白这招不大靠谱，但他也知道光靠自己说服不了老白，能来人帮忙一起分析分析，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叫来了韩玥和唐杰。
老白问他们：“韩玥，唐杰，问你俩个问题——你们觉得，黄经理这人，怎么样？”
“黄经理很好啊！工作负责，我见过不止一次他在厂里弄到很晚了，那几家门店开业前还在厂里熬过通宵！”唐杰立刻回答道，“而且他人也不错，每次来销售部都给每个弟兄发烟，我们请教他问题，也从来不藏私。”
韩玥也点着头：“我也觉得黄经理这人不错——工作复杂，而且上进。”
“之前，有好几次，他拿着衣服的样板，材料，跑来问我们衣服方面的细节问题，我看他记了满满一大本……是个很上进，很努力的人。”
老白冲着罗胖子一摊手：“你看看？”
“唉……这事儿说不通。”罗胖子摇着头，使劲挠着头发。
“胖子，知道你是为咱厂好，也知道你是因为最近牛一牧的事儿，闹的自己心理压力太大，但你真的，不用想太多，给你放半天假，回去好好睡一觉！”
“睡个锤子，我不困！”罗胖子一翻白眼，“我是真的……”
他话没说完，销售部一个年轻人冲了过来。
他没敲门，一下子推开老白办公室的门儿。
“白总！小玥姐！罗副总！唐哥！”这个年轻人叫着，“出事儿了！”
“怎么了？”唐杰立刻问道，其余人也紧盯着这个年轻人。
“唐国，诸位领导……刚才，兄弟们正在和经销商们沟通，忽然，这些经销商们，一个接一个的，都不要咱家货了！”
“啥！”老白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啥不要咱家货？把话说清楚！”
“是这么回事。”这个年轻人说道，“杨总不是给我们下过一个规矩吗？要求我们随时掌握所有经销商手中的存货状况，等经销商货不多了，就要让我们主动和经销商沟通，安排进货——不让咱们坐等经销商主动打电话吗？”
唐杰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其余人也点点头，这件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刚才，我手里有一家经销商，按照咱们的预测，他手里的货，应该最多只能卖两天，应该跟进了，我就给他打电话。”
“然后，这个客户说最近不需要进货，接着就很粗暴地挂断了我的电话。”
“我觉着不大对劲，就和办公室里兄弟们说了一声，他们也都试着和手里的客户联系了一下，结果人们全都不进货了！”
所有人神色都凝重起来。
罗胖子看了老白一眼。
老白冲着罗胖子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两件事……不一定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