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笑顾瑾程的未婚妻是个哑巴。
三年前，我爸为了救他，葬身在了火海里。
他跪在我面前发誓：“我欠你一条命，把我的赔给你。”
后来，他向我求婚，我点头无言同意。
可我爸三周年忌日这天，他却突然消失了。
我疯狂给他发去消息，直到晚上换来他一句：
“你还要靠着你爸那条命道德绑架我多久？”
“不就是一个年年都有的忌日吗？今天是阿颜的生日，你别扫兴！”
原来他的白月光回来了。
点开朋友圈，置顶赫然是他和白月光亲密的合照：
【三年前我为了你飞蛾扑火，现在终于看到你破茧成蝶。】
我在下面评论：【下次再分手别引火自焚，烂命一条，不值得占用公共资源。】
1
我在爸爸坟前坐了一整夜。
顾瑾程明明说过，以后每年都会陪我一起祭拜爸爸，可今年，只来了我一个。
太阳升起，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手机解锁后还停留在他的朋友圈界面。
顾瑾程和他白月光苏悦颜幸福的笑脸显得我这三年像个笑话。
我评论了他的朋友圈后，他很快给我发来了消息。
【宋言，你什么意思？】
【我烂命一条？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歹毒的女人？】
我没有回复。
视线停留在他最后一条消息上。
【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在我心里你不过是阿颜的替身，现在她回来了，你可以滚了！】
嘴角下意识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顾瑾程从来不会用感叹号。
我们相识三年，在一起两年，我把他的每一个小习惯都记在了心里。
可是那又怎样呢？
即使这条消息不是顾瑾程发的，那手机又是怎么出现在别人手里呢？
不过她说的没错。
我们之间，的确该结束了。
又一次回到了顾瑾程的家，正在脑子里盘算着该收拾哪些行李。
两双杂乱无章的鞋闯入了眼帘。
那双女鞋，不是我的。
心，瞬间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好痛啊。
顾瑾程最开始追我的时候，我就跟他说过。
我对待感情太认真了，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他会受不了的。
可那时，他只是笑着握住了我慌乱打着手语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阿言，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看着他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眸子，我笑着点了点头。
伸出左手，放到他面前。
可我没想到，顾瑾程的诺言，脆弱得不堪一击。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
我抬头，对上了一张清丽的脸。
是苏悦颜。
她见到我回来，并不惊讶。
只是上下打量着我，宛如女主人般问：“你就是宋言？”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有些不连贯。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突然笑了出声：“瞧我，都忘了瑾程跟我说过你是个哑巴了。”
我跟顾瑾程在一起的这两年，我一直不愿意见他的朋友。
就因为我是个哑巴。
这是伴随了我二十六年的自卑。
可我却没想到，这块我不愿提及的伤疤，却被顾瑾程当作玩笑一样，讲给别人听。
“昨天瑾程喝上头了，弄了我一身，现在我身上还有他的味道。”
“男人喝了酒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苏悦颜特意伸长了脖子，炫耀般向我展示她脖颈处的红晕。
我咬紧了嘴唇，死死看着她。
她却毫不在意地嫣然一笑：“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瑾程为什么会选择跟你这样又穷又哑的女人在一起吗？”
“好巧啊，你叫阿言，我也叫阿颜。”
我突然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顾瑾颜听到我的名字后，下意识的轻声呢喃——
“阿颜……”
我当时还以为他在叫我，却没想到只是我恰巧跟他白月光的名字同音了而已。
最开始知道这件事时，我只问了他一句话：“你每次叫阿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我，还是她？”
顾瑾程看着我的手语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脸上浮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都不这么叫你了！”
他脸上没有半点心虚，让我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太敏感了。
毕竟他经常这么说我……
我不想再和苏悦颜继续纠缠下去了，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越远越好。
可她还是不准备放过我。
“这就受不了了？”她突然笑了出来，“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之前也说不了话呢？”
2
脚步戛然而止，仿佛灌了铅般不受控制。
她好像很满意我这样的反应，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她之前得了应激创伤障碍，很长一段时间说不了话。
而现在，已经治好了。
回忆如同潮水般猛然袭来，我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在顾瑾程第一次看我打手语的时候，愣了许久，眼睛里逐渐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当时我只当是同情，虽然我并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我也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能看得懂我的手语，为什么在见到我的第二天就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为什么跟我说——
“阿言，你不知道你打手语的样子有多可爱。”
所有那些我过去想不明白的细节，在这一刻瞬间被连成了线，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戳我心中最柔软的那处。
苏悦颜心情很好地走向沙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我知道你爸爸因为救了瑾程才死在了火海里。”
“这张卡有一百万，足够买你爸的命了吧？”
理智的弦在瞬间断掉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我可以被侮辱、被嘲笑，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爸爸。
他是英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苏悦颜并没有因为我这一巴掌而失态。
她偏过脸，脸上慢慢浮现出玩味的笑：“怎么，这就生气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瑾程当年为什么会放火，因为当年我跟他开了个玩笑，我骗他说不要他了。”
“换句话来说，你爸的命不过就是我们之间感情的牺牲品而已，贱的恨，一百万足够了。”
看着苏悦颜病态的张狂，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之前质问过顾瑾程为什么要自杀。
如果没有他，我爸就不会死。
可他跟我说的是，因为得了抑郁症，所以想不开。
我没有问他具体原因，只是隐隐觉得这事跟苏悦颜脱不开关系。
不曾想，只是因为苏悦颜的一句玩笑……
一句玩笑害了我爸的一条命啊！
这件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气的浑身发抖，死死盯着宋悦颜。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远比我想象中的更疯。
苏悦颜突然转身，用我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向我冲来。
一切来的太快了，我下意识躲闪。
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攥着刀的手。
可却在刹那间，我看到了她眼睛里闪过的狡黠。
走神间，那把刀被她塞进了我的右手。
然而下一秒，她径直朝我扑来。
我连忙想要收刀，可锋利的刀刃还是划破了她的胳膊。
“阿颜！”
顾瑾程的声音在我背后蓦地响起。
他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刀，不由分说地把我推在地上。
情急间，我的右手掌心也被刀刃划破。
可顾瑾程好像没有看到，他只是紧紧按着苏悦颜胳膊上汩汩冒血的伤口，脸上满是心疼。
再转头看向我时，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甚至还有恨。
“宋言，你给我滚出去！”
3
我慌乱地打着手语：“我没有……”
可还没等我解释完，就被顾瑾程打断。
“够了！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打断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瑾程开始对我没有耐心。
他嫌我的手语太慢，让我跟他打字交流。
后来又嫌我字打得太慢……
可如今，他站在苏悦颜身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问她疼不疼。
只是一道小小的伤疤，可他心疼得都要哭出来了。
“不怪宋言姐姐，她可能是看到我在你们家里所以生我气吧。”
“我这就走……”
说罢，苏悦颜拿起包作势就要走。
却被顾瑾程拦下了。
“我喝多了你送我回来有什么不对？”
“你救过我的命，我的家，你随时都可以来，就算走，也另有其人！”
顾瑾程在喝醉后曾跟我模糊地说过。
在他小时候曾经被人贩子拐卖，和一群小孩子一起被关在黑暗的枯井里。
当时他自作聪明带着一个小女孩想要逃脱，却被人贩子发现。
坏人想杀鸡儆猴，他怕得不得了。
是那个小女孩挡在他面前，说是她非要逃跑的。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小女孩已经奄奄一息，还患上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今天我才知道，那个救过他命的小女孩就是苏悦颜。
苏悦颜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对我勾了勾嘴角。
脸上的得意不言而喻，我读懂了她的唇语。
她说：“你输了。”
顾瑾程厌恶地看着我：“不就是没在你爸的忌日里陪你一起去吗？你至于闹成这样？”
“宋言，这些年我欠你的也还够了吧？你有必要一直用你爸的命来道德绑架我吗？”
在顾瑾程嘴里，好像是我赖上他一样。
可明明最开始，先主动的人是他啊。
知道我爸殉职，我悲痛欲绝，哭到昏了过去。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爸爸这一个亲人了啊！
是顾瑾程跪在我面前，跟我一遍遍道歉，一遍遍承诺。
起初我不愿意见他，我不明白人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
要死就去跳楼好了。
为什么要用我爸的命换他的命啊！
后来我冷静下来了，接受了事实。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我无力地打着手语。
可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我不走！”
“阿言，我对你的愧疚是真，可这些天对你的喜欢也是真，做我女朋友吧。”
看着他龇着牙在风里傻笑，我只以为这是他们富家少爷的新型游戏。
毕竟，又有谁会真的喜欢我这个小哑巴呢？
可我没想到，顾瑾程一喜欢就是整整一年。
他的热烈终于打动了我，我开始相信他对我之间除了感激，或许真的有其他感情。
所以，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
答应顾瑾程的那天，是梅雨季节里难得的晴天。
记忆中顾瑾程激动的雀跃还是那么清晰。
然而，却在瞬间模糊，和如今眼前顾瑾程脸上的憎恶重叠在了一起。
我开始有些迷茫。
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分手吧。”
我已经不想再多解释什么了。
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真的认识过他。
在他心里，我是宋悦颜的替身。
从名字到生日，甚至，是我难以启齿的缺陷。
只不过我没有宋悦颜那么好命，可以把哑病治好。
也没有那么幸运到可以让顾瑾程以命相护。
可是顾瑾程，为什么啊……
为什么来招惹我，为什么在我爱上你之后又像垃圾一样把我丢掉。
原本，我已经认命了。
是你在爸爸死后给我的人生带来了新的希望，又生生掐灭这火焰。
你说的对顾瑾程，我真的挺蠢的。
见到我说分手，顾瑾程愣了一下，而后脸上又换上了不屑的神色：“宋言，我跟你没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后悔！”
嗯，不后悔。
爱意消失殆尽，恨意逐渐翻涌。
我们之间，还隔着我爸的一条命。
4
从顾瑾程家里搬出来之后我回到了之前和爸爸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家具上已经浮现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
我突然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
其实自从爸爸去世后，我就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最后的关联已经断了。
是顾瑾程的出现，让我重燃了继续活下来的希望。
可现在，还剩什么了呢？
我颓废了三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把我和爸爸的家打扫干净。
在收拾爸爸卧室的时候，我突然翻到了爸爸去世前留的笔记本。
上面除了柴米油盐的日常开销之外，剩下的全都关于我。
“阿言三岁了，她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天使，用一座城也换不走……”
“阿言七岁了，懂事了，开始问我为什么她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为什么他们会说话自己不会，为什么别的小朋友有妈妈而她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我的阿言今年十五岁了，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唉，多希望自己能老的慢些，多陪陪她……”
最后一页，是顾瑾程自杀的那天。
“时间过的好快啊，我的阿言已经二十二岁了。”
“我应该算是一个还称职的爸爸吧，把我的小姑娘养的还不错？”
“希望她以后也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明媚善良。”
“阿言，说不了话不是你的错，因为上天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夺去你的声音。”
“要勇敢啊，爸爸永远爱……”
他的字迹戛然而止。
我想起了那天他突如其来的电话。
想起来了他脸上的愧疚：“抱歉阿言，爸爸要出任务，不能陪你吹蜡烛了，等爸爸回来给你补上。”
是的，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只是自从爸爸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我颓然地坐在地板上，眼泪一滴滴砸了下来。
刚刚看到宋悦颜的挑衅时我没有哭，听到顾瑾程的欺骗时我也没有哭。
可现在，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爸爸，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我一点也不勇敢，一点也不坚强，我甚至想过一了百了……
阿言错了，阿言是胆小鬼。
可是爸爸，我好想你啊。
带着对爸爸的思念，我踏上了雨崩的徒步线。
爸爸在的时候，就经常带我去爬山。
我喜欢感受那种筋疲力尽后到达山顶的快乐。
冬天的雨崩，很少有人会来。
因为下雪路滑，甚至还有一条仅够一人通过的上山路。
左手边，就是悬崖。
那条路上来往的徒步者很少，就算有也是结伴而行。
只有我，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走悬崖路的时候，我因为力竭，险些打滑从悬崖上摔下去。
要不是雪爪狠狠的抓住了路面，或许我就真的死了。
死里逃生后，我躺在厚厚的雪上，看着苍白的天空，脑子里第一次清净到什么也没有想。
“要勇敢啊……”
想起爸爸的话，我突然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
不是被顾瑾程欺骗，也不是在发现自己是替身后的痛苦和懦弱。
而是，我不该把任何一个人当作救命稻草。
不该把自己全部的期望都押在别人身上。
即使前行的路曲折蜿蜒，我也能靠自己站稳脚。
哪怕走错了路，险些坠入深渊。
我也要一点点爬上来。
从山上下来后，再看到顾瑾程朋友圈里那些跟苏悦颜有关系的图片和文字，我的心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这些天不知道顾瑾程出于什么心理，还会刻意把那些朋友圈截图发给我。
可我一条都没回。
后来我实在烦到不行，直接把他拉黑了。
回到家已经是半个月后。
我疲惫地拉着行李箱，可心里却从来没有这么轻快过。
就在我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看到我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言，这些天你跑哪儿去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还把我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