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冯收听她这样讲，心放下来一大半，“孩子有善心是好事，这里面没误会就好……”
一个话题尬聊过去，病房内又陷入了安静。
程晓远坐着，就近近的看着苏夏，也不说话，只是看那架势一时半会儿是不想走的。
所以话题发动者还是冯收。
他想了想后，一双手互相握着磨搓，竟流露了一丝异常的跟这个年龄阅历完全不搭的局促来，“你……小夏你父亲呢？”
他倒也想调查，但找了两家私人侦探，都无功而返。
想也知道是靳岂之把跟苏夏相关的资料都保护起来了，不让人随意探查。
“他过世了。”苏夏抿唇，说完看了一眼问话的冯先生，心里有微妙的别扭。
都说与人攀谈切忌交浅言深，他们这才第一面，按常理来说，冯先生这种处事圆滑历经沧桑的人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不过，长辈问候小辈的长辈似乎也算礼貌的一种？
难道是她多想了？
苏夏不清楚，于是微微笑了笑，转移话题：“冯先生您要喝水吗？”
“他要喝自己会倒。”程晓远阻止苏夏原本打算下病床的动作，话是那么说，她却是起身去拿了杯子给丈夫倒热水，同时给苏夏也倒了一杯。
“谢谢阿姨。”
冯收有注意苏夏的称呼，喊他是冯先生，喊他爱人就是阿姨。
说心里没计较是不可能的。
但苏夏说她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他总不可能去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比较吧？只是这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很在意当年妻子身上发生的事，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精神失常，才会记忆全失，流落街头。
他也试着查过，但当年信息交互远没有现如今这样便利，找一个不知道身份的女人来历太难。
年复一年，从临近的几个城市失踪人口上着手调查，也一直没消息。
冯收自认是个小心眼的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他也已经一把年纪，但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要为妻子出头。
“哎哟，瞧瞧，年纪大了，竟然忘了有重要东西落车上。”
他对妻子说：“亲爱的，你去车上给我拿一下，是送给小夏的礼物。”
当着小辈的面儿还这么叫，，程晓远面有些热，瞪了他一眼，“拿什么年纪做借口，你就是马虎粗心。”
“是是是。”冯收笑。
程晓远竟也没想起可以叫助理去拿，真起身离开了。
她一走，不等冯收开口，苏夏把茶杯放下，“冯先生有话要跟我说？”
冯收微愣，随即笑了，他原来已经表现的这样明显，也就妻子生性单纯，总也看不出来。他一改之前每句话之前都要反复斟酌的模样，说：“既然你说别客气，那也别一口一个冯先生了，叫我冯伯伯就好。”
苏夏顺着喊了一声冯伯伯。
“冯伯伯有个事想问你，你别见怪啊……”想了想，冯收还是做了决定，“等你回答完我，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听说小夏一直在找寻母亲的下落是不是？”
苏夏心里咯噔一声！
自从游轮下来，她就跟那个“X”失联了，也相当于失去了找到她妈的唯一线索。
这段时间事情赶着事情，她自身难保，也没办法专注那件事。
可现在来了个姓冯的……
苏夏忽然想起当初冯怀远就问过自己母亲的事。
难道……
她心重重的“咚”了一声！
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冯收！
心中那个猜测不可思议极了，但稍微一想，似乎非常有可能。
苏夏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没去确认，而是说：“冯伯伯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如果我知道我都会告诉您。”
她的语气里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迫切和紧张。
“也不清楚你知不知道，毕竟那会儿你应该也还小。”冯收问：“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失联的？”
“十一年前。”苏夏双手握紧，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果然……她有些控制不住心率节奏，耳边都是嗡嗡嗡的耳鸣声，她极力控制住情绪，“事实上，当时我妈妈不是失联，而是跟我爸一起‘意外去世’。”
冯收惊讶，“怎么回事？”
“我大伯说的。”苏夏声音艰涩，一想到刚刚坐在床边目光慈祥看着自己，却不怎么说话的女人，那个贴心为自己倒了热水的女人……就是她的妈妈，她的心脏就像是海绵洗了水一样疯狂膨胀。
堵在了嗓子眼，差点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大伯当时是个工地的包工头，我爸妈来城里给他打工，一次下班晚归出了车祸……”
她呼吸很快，“撞死我爸的人是无证醉驾，但因为家里很有权势，大伯讨不到公道，偷偷收了对方私了的钱，告诉我妈只能自认倒霉，他帮不了忙。”
冯收下颌绷得死紧，脸上的皱纹都是威严严厉的，“那个酒驾的人是谁？”
“不是有权有势，只是有钱。”苏夏声音沙哑，她需要狠狠的拧着自己的大腿，才能保持冷静。
“他用钱收买了我大伯，我大伯见利忘义把赔偿金吞了，赶走我妈，等过年了，大伯告诉我，我爸妈在工地上不小心摔下来没了。”
“你大伯……”
“他已经进监狱了。”说了那些往事，苏夏眼睛是红的。
说起来，似乎只是三言两语的事，但她在亲身经历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每一天的日子都那么长，夜晚黑的像是再也不会亮起来。
可到底是都过去了。
日子还要过，不管什么事，在过去以后，都只会成为日后提起时一声唏嘘感叹，或者是沉重的心情。
“是我亲手送大伯进的监狱，大伯昧着良心用我爸赔偿金建立的公司也收回来了，两笔钱，一笔捐了，一笔还在我手上没有动过。”苏夏喉咙微微动了动，没有去看冯收，“那个醉驾撞死我爸的人，我也收拾了……”
是欧阳羡帮的她。
苏夏长吐一口浊气。
冯收想要知道的事应该就是这些，她已经全部都说了。
接下来，不出意外，他会说出她妈妈的的下落。
但是，冯收要开口之前，苏夏叫住他：“冯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