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苏夏那丫头醒过来了。”
旧墙头被昏黄的灯光照着，苏有粮坐在板凳上，手指里夹着的劣质烟已经抽了一半，房间里全是呛人的烟味，半大的儿子在睡梦中咳嗽几声，又陷入熟睡。
陈金凤站在一旁眼圈发红，双手都在抖，“那，那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苏有粮抬头瞪她，有些怒其不争的火气，一下子把烟头扔掉碾灭，起身指着她的脸，“你说说你一个没脑子的女人整天能干点好事吗！我那天就跟你说了，苏夏她现在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她没爹没妈，你背后说她两句嚼嚼舌根就算了，现在她已经找到了大靠山！”
“你能不能用点脑子，用点脑子！”他手指用力戳媳妇儿的脑袋。
力道不小，陈金凤痛的站不住，踉跄了两下，同时也更慌了神，红红的眼眶里流出眼泪来，“我知道啊，我就是气不过，他不是说我跟苏夏不和嘛，那我凭什么救人家。”
“别说了。”苏有粮听她说话都能起火气，点了一支烟冷静，一边吐烟一边说话，“回头谁来问话都说不知道，咱前几天就是在家里忙活，没去山上。”
“这有人信吗？”陈金凤憋着眼泪，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肩上，那红肿的眼睛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哭出来的，“咱家里的蝉马上上山了，桑叶都是起个大早去摘的，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那你直接说，直说下山的时候听到苏夏呼救，但因为你嫉恨她，也嫉恨那个城里人没给你发那三万块钱，明明看到了却装作不知道，不仅这样，还把路和草也摆弄整齐了。金凤儿你有能耐啊！你去说，你去说，说了保准咱一家老小都被那城里人弄死！！”
苏有粮不是个坏脾气的人，但怎么说也是村里的村干部，一开始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后面老油条了也Hv借着当官儿的便利谋点好处，几年下来养出来点官威。
这官威让他没文化的媳妇儿陈金凤更听他的话。
他气头上语气恶劣的一吓两吓，陈金凤就不敢吱声了，挂着眼泪，唯唯诺诺的说：“我说我说。”
两人到底夫妻十多年，苏有粮看她这样，长吐一口白烟，眉头还皱的死紧，却抬手拍拍她肩膀，“我就是让你别慌，你自己都慌了神了，那人家一来你不就露馅了吗？”
陈金凤连忙点点头。
“仔细想想，那天下山的时候，还碰见谁了？”
“就村头那个老太太，她也刚挑着两担子桑叶刚到家，我们隔着雨打了招呼，说这雨下得糟心。”
“具体啥时候还记得吗？”
“就，就七点来钟的样子。”
“那老太太视力不好，”苏有粮给她分析，“又隔着雨很可能看不清，而且到家后肯定要换湿衣服，也不会关注时间，这样吧，村长让我们挨家挨户的去问，我明天就去老太太那探探口风。”
陈金凤眼泪婆娑，抓着他手，“有粮，我这心咋就这么慌呢，你说，咱去主动跟苏夏说，我发现他们摔下去了，一个人慌了神不知道怎么救就想着先下山找帮手成不？”
“现在不是救不救的问题，是他们发现滑倒的地方有被人人为掩饰的痕迹，怀疑有人故意害他们！”苏有粮恨铁不成钢，脾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你这娘们怎么听不懂！你这一说，不就是承认故意害他们吗！”
他嗓门很大，在床上睡着的苏志龙迷糊的睁开了眼，看着他爸妈。
但两人显然终于注意到失控的时候控制不了音量，走到房间外去说话，然而老泥屋隔音效果不好，两人压着商量的声音被苏志龙听了个清清楚楚。
晚上睡觉，苏有粮那侧鼾声渐起，陈金凤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的想自己这一辈子，嫁给苏有粮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年轻的俊小伙儿，后来才当上了村官儿，他们有了苏志龙，孩子虽然不爱学习但老师都说他聪明，上课的知识内容一点就通。
她知道自己这次鬼迷心窍做错了大事，她当时巴不得那个苏夏早点死山上，前几天害她出糗被丈夫骂得脸上无光的事不算，那条贱命就是太硬了，克死爸妈，还连带着附近的邻里乡亲都被她弄得很倒霉！
苏夏本来就是个扫把星，不然怎么可能带个人上山，这一连几天大晴天就又是暴雨又是出意外呢？
再把话说回来，前几天那个有钱人来村里，弄了个什么捐款慈善补贴，一家领三万，她兴冲冲去领却当场被村长甩了脸子，说你前几天还当人面欺负苏夏，当我不知道呢？跟苏夏有过过节的人都不能领！
啊呸！当时大龙要不是为了他家那个偷东西的盼盼，会跟苏夏起正面冲突？
要不是当时场面上人很多，她家有粮官儿又没苏兴发大（官大一级压死人），她非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为止！她就这性子，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当时是忍下来了，但这一口气一憋就是一整天，做什么都拉长个脸，这还没完，她去领钱闹笑话的事回来就被丈夫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说她不要脸，他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她想的吗，她想去丢脸吗？
她委屈的只想回娘家，在竹知村她受不了这个气！但是，她儿子那么大了，两人夫妻十多年，谁还没个磕磕碰碰？离开家哭了会儿，回来睡冷冰冰的被窝，苏有粮睡得死，她一个人越想越气，最后把所有的事儿都归咎到苏夏那个丧门星头上。
第二天摸黑上山摘桑叶的时候，就下起了大雨。
暴雨让她一边大骂晦气，一边更不理智的把这些都推到苏夏头上，好不容易躲着雨等雨势小了点，挑着桑叶下山，半路就看到小道有个滑坡痕迹。
当时没做想，都已经跨过去了，又听到底下传来了呼救声。
是苏夏的，两家人前后隔一条小道，这声音她太清楚不过了！探出身子看，人是没瞧见，但呼救声更明显了，她当时多解气啊，满肚子畅快，好你个苏夏，赶紧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