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大雨的天没多少人在山上,珠山的桑叶田不多,跟村里其他农田相比路也够远,不是大蚕期家里桑叶不够她也不会一清早起来到这边,其他人更不可能在!
但万一呢?万一有人听见苏夏的求救……
所以她鬼使神差的回头,带着一身的愤懑、怒气和怨气把滑坡的地方重砌了一下,滑下去的土石和压倒的草木都处理了一遍,确保其他人一眼看不着,也不会多留意才下了山。
她满心痛快解恨的想:这事儿不能怪我,要怪就苏夏自己命不好,要是乖乖当个小孤儿任人欺负还好,突然在城里找了个有钱的大靠山,连村长都要看他面子,扬言要给她出头,这还能忍?
我肯定是第一个吃亏的!
她们关系,早就连表面的平稳都维持不了,就得跟水火一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现在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让苏夏先死了。
还是她自作孽。
换下衣服冲过澡,她把粘了泥的脏衣服都洗掉,然后抖出早上摘的小半袋桑叶喂蚕,跟没事人一样,过了小半天,后院突然传来很大的一阵动静。
她跑去透过窗户往外看,那个苏夏带回来的漂亮小孩在哭,那个有钱人的管家乔伯在一旁给他举着伞,没多会儿,之前推了大龙一把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保镖带来了村里几乎所有的干部,她丈夫有粮也在里面。
天气情况恶劣,得知苏夏跟靳岂之两人上了山,这会儿已经失联,村长一下子就慌了,立刻组织大家一起上山去找人。
跟苏夏关系很好的那个苏晓月儿子苏庆峰听到动静跑出来,得知苏夏联系不上,二话不说回去穿雨衣雨鞋,带了雨伞说一起去,还猜苏夏十有八九是去了珠山。
就是珠山!
这么久过去,苏夏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当时就有点慌了,之前的惬意统统消失,事情这么快闹大了,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本来想让苏夏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失踪”,直到哪天被村民无意间发现尸体,警察来了推测是意外死亡,然后这事儿就翻篇了。
然而没有。
苏夏和那个城里人不仅被找到了,还都没死!
陈金凤这两天都没睡好,惴惴难安,今晚更不可能,她记得丈夫说的,要不是庆峰发现的及时,那个医生又厉害,不然她就得去坐牢了,这行为算是过失致人死亡,但权大势大的人完全可以指控她故意杀人。
这样一来,就全完了!
她的下半辈子,有粮的官路,大龙的未来,一切一切都毁了……
不行。
陈金凤在黑暗中把牙齿咬得颤,她绝对、绝对不会允许那样的事发生!苏夏对她一直都怀恨在心,只会做些表面功夫(让保镖买跌打损伤的药送来),一旦去“自首”,苏夏绝对会落井下石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但有粮说的没错,她得冷静,不能露出马脚,对那天的事表现的一问三不知,把事情含糊过去,然后去问当天唯一跟她碰面过的村头老太太。
老太太如果记得她,她就把人……
陈金凤吞咽了一下口水,眼里决绝的光芒更甚,脑子里划过了很多种悄悄把人杀掉的方法。
介于“双手被包扎得很夸张,而实际上伤口非常小”的先例在前,苏夏没有把医生说的“肌肉拉伤,需要在床上休息一星期”的话很放在心上,当天就尝试着下了床。
事实证明——她果然屁事没有!
浑身的肌肉是酸痛没错,但那种痛在过度的运动后都会产生,就像是乳酸堆积,多按摩按摩就好。
她全身上下,唯一严重的地方可能还是一双小腿后面,磨破了一大片皮,里面是红白的穴肉,毛细血管也损伤破裂,不管是消毒还是擦药,回回都痛得她眼泪直冒。
偏偏靳岂之没任何良心可言,每次看到她痛得嗷嗷叫,都会别过头去笑。
她就做不到“以怨报怨”,给靳岂之换药擦伤口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就怕力道一不注意,把他弄痛了,毕竟她一点小擦伤都痛得要命,他遍体鳞伤不说,还有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苏夏眼泪窝子浅,每次给他擦药都要红个一两次眼眶,有时候咸咸的眼泪还会砸在那些伤痕上,这时候靳岂之就会说:“你又不是白雪公主,掉眼泪会变珍珠。”
她一听就没情绪了,很恼怒的纠正:“那是人鱼公主!”
靳岂之就会说哦,但下次还是照常这样说。记忆力那么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三番五次记不住这么简单的事?苏夏才反应过来,这人就是故意逗自己的。
靳岂之一直没跟苏夏说那天滑坡的事发地段被人为掩饰过,因为就算说了,她也不会相信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乡里会有人恨不得她死,他们可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但事实就是那样,暂且不论当天雨势不好,人人都急着下山,不可能去管一条塌陷的山路,退一万步,有好心人路见不平非要冒雨修一条塌陷的小路,那处理塌陷处明显被压垮的树木和草枝就是完全没必要的多余行为。
可见苏夏跟某些人,并不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他曾让村长把前些天去领三万,却被拒绝的名单列表给他一份,再让乔伯跟村干部去挨家挨户调查访问时着重注意那几家,几家里面,特别注意苏晓月一家,苏有粮一家,以及一个小时候曾砸破苏夏脑袋的人家。
这人心,是世界上最黑暗的东西。
因为你永远无法想象它能坏到什么样的程度。
哪怕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一时的情绪失控,都能让一个人变成魔鬼。
靳岂之自己见惯了,早没所谓,但他不想让苏夏见。
这里是她的家乡,她跟他提起过的仅有几次里,语气和神情里都充满着对村里几乎所有人的感恩戴德,纯粹,简单,没有任何防备心。
他借着伤势原因在这多留几天,这几天里,他要把那些“安全隐患”全处理掉才能安心离开。
省得某些没脑子的人打算破罐子破摔,来个你死我活,他不想再看到苏夏露出那天被那个泼妇明着讽刺时的受伤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