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岂之也这样说过。”不知怎么的,苏夏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飘忽起来,“他有时候就会直接叫我小没良心的。”
欧阳羡没接腔。
苏夏很快从过往的情绪里走出来。
她的声线恢复正常,又显得偏了冷静一点,“你那书房有问题的。”
如果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哪怕已经差人去善后,欧阳羡也不会留下活口。
但在苏夏面前,通通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像他今晚设的那么完美、天衣无缝的一个局,连一直以来警惕心防备心都超强的小女人都一头扎了进来,满心以为证据确凿,她会哑口无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然后他也不会客气,亲手一点点碾碎她的傲骨。
但真正的走向却又出了意外。
所以,这在别人身上可能找来杀身之祸的话,从苏夏口中说出来,就让他稍微有那么一份无奈,“你又知道了?如果我没记错,你进我书房也就那天,没待多久。”
这话接的,算是已经承认了她那还稍微有些不确定的猜测。
“偶然发现的。”
苏夏舔了一下嘴唇,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浴室洗澡的时候想明白前因后果,只感觉天将塌陷大难临头,而推开磨砂玻璃的时候更有种眼前一黑我命休矣的绝望!
然而,她现在却跟欧阳羡同塌而眠,跟之前的情况似乎没什么区别,不,有区别,她不用再处心积虑隐瞒,不用胆战心惊的欺骗,她做那个最直率的自己就可以。当然,这个直率也不能随便直率。
“有一个书架宽度跟其他不一样,边上有一副很大的叫不出名字的画。”她猜,语气却像是叙述:“那后面是有一个暗室类的房间吧。”
欧阳羡笑了一声,“还挺聪明。”
他说:“这样的暗室有很多,地底下就有一整排,今天晚上你的去处本来应该在那,把鞭子沾一点辣椒水再打你身上。”
苏夏不知道欧阳羡说的是真是假,但她共情和脑补能力强,一下子把画面给想出来了。
大概是专门用来拷问或者关人折磨的暗室。
“真可怕。”
话是这么说,苏夏的语气里却没流露出太多的害怕来,她只说:“一想到住的地底下,关一群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人就感觉……”
“嗯?”
苏夏却是不继续说下去了。
黑暗里,哪怕微妙的沉默都会被成倍的放大,显得格外冗长。
这些日子很累,沉默中欧阳羡的倦意渐渐袭来,可离睡就那么点意思,身旁的人却突然又说:“靳岂之说有一份名单在保险箱里,是什么名单?”
“我傻吗?”欧阳羡没好气,“告诉你,让你联合他干死我?”
苏夏声音飘忽,“就是有些好奇……”
她要说话,但欲言又止的不把话说完,只吊的欧阳羡睡意全消。
听出话中纠结和不甘的情绪。
欧阳羡说:“好奇是什么东西,能让靳岂之冒险把你留在我身边?”
苏夏没有说话承认,只是翻了一个身,面对欧阳羡看着他。
等待他的搭戏。
对,搭戏。
晚上发生在公共女洗手间的事,其实处处都是疑点,只不过她太紧张才会着了欧阳羡道。
用一句话来概括欧阳羡的局,就是他用一个女人,写了一句话在手机便签上,那人为了不露馅,只除了似是而非一句话,根本没说其他,却足够把心情焦虑和紧张的的她牵着鼻子走。
欧阳羡没有立马回答。
他在斟酌,哪怕心里有谱,面对苏夏这个难得迷糊的小女人,也得格外周全。
要让她对靳岂之的火灭的彻彻底底,再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靳岂之对你当然有感情。”
苏夏一怔,这点她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从欧阳羡口中说出来就感觉微妙。
“一开始他可能的确想救你出去,但没万无一失的办法。”欧阳羡已经睡不着了,他打开室内的灯,自己点了一支烟。
口中吐出的白烟,那阵烟毫无意外的吹到了另外半张床的苏夏面前,然后消失于空中看不见。
她没说话,在等欧阳羡的后续。
“可是量变引起质变,他一开始想要找我麻烦,到后面尝到了甜头。”
不知是烟味引得嗓子不舒服,还是什么,苏夏喉间发紧,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说那个日本女人。”
“你是聪明的女人。”
“不。”苏夏苦笑了一声,她透过白烟看着欧阳羡,然后从蚕蛹一样的被子里出来,跪坐在床上,“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 你会抽?”问完,欧阳羡视线下意识移到她还很平坦,只略有些起伏的小腹。
夹着烟的手指下意识伸向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但是只一瞬间的卡顿,他摁灭的姿势就改为略有些不自然的磕了磕烟灰,重新张唇含住,然后从烟盒里敲出另一支和打火机一并递给她。
苏夏不会。
她学欧阳羡的样子叼着香烟的滤嘴,但打火机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点火开关。
那劲儿小的跟猫崽子一样。
欧阳羡嗤笑一声,把打火机收了回来,叼着烟含糊的说了声“往嘴里吸气”,就凑了过去,把自己抽着的香烟头贴着她噙着的烟。
明明暗暗的火星终于让苏夏那支烟点上了。
但她一口就把自己呛得半死。
那窘迫生疏的样子看得欧阳羡哈哈笑。
苏夏没理他,一个人磕磕巴巴想把正支烟都抽完,但抽到一半欧阳羡就看不下去,抽了出来自己咬住,“女孩子别抽这些,Salem或者Marlboro,当然,你还怀着孕,要抽也等孩子生出来。”
“孩子……”
原本盯着欧阳羡嘴巴的苏夏垂下了眼,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
“靳岂之不知道吧。”
“他知道。”
欧阳羡讶异的挑了一下眉,是真的有点意外靳岂之会在明知道苏夏怀他孩子了,还铤而走险。
该说靳岂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是该说他性情薄凉?
两样似乎都不能形容。
如果不是为苏夏,靳岂之不可能咬着他不放,生生弄得他近三十年来都没这样焦头烂额过。
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算什么成大事?
这样一来,似乎也就跟薄凉沾不上半点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