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火化,我怕疼,深埋地下,太冷太黑暗……”
蓝怜努力地挤出来一个笑容:“哥,你把我葬于海底吧。随风而逝,愿化作深鱼潜鲸,不再受这世间凄苦。”
白楚辞愣了愣,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蓝怜轻轻笑出声,然后眼中满是温柔,天空的云一片片飘过,在蓝怜脸上投下阴影,像是在施舍着最后的人生恩泽……
“让开,让开,快让开,救护车来了,救护车来了!”
人群之中一片喧嚣,白楚辞紧紧地抓住蓝怜的手,眼中的泪水不断地掉落……
蓝怜紧紧地抓住白楚辞的手,像是想要握住最后一丝温暖:“阿辞,我的一生困于伤痛,纠缠不清,剪不断理不清,最后什么都不想再留在这冰凉的尘世,连死后都无法安宁。”
“我希望自己死后自由,随浪随风。鲸鱼过海,可以带我去远方,若有海妖,我愿沉溺于那些歌声中,长眠海底。”
蓝怜漂亮的眼眸微微垂下,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好累啊……
“小怜!”,白楚辞紧紧地抱住她,穿着白色大褂的医护人员从救护车上面下来,迅速地穿过人群,来到白楚辞面前。
“不……”,白楚辞紧紧地抓住蓝怜的手,一个带着口罩的医护人员皱了皱眉头,然后一根一根扳开白楚辞的手指。
“先生,请不要妨碍我们救治病人,”医护人员说完,手一挥,身后立刻来了一群人,把蓝怜抬上了救护车。
安然此时尚不知道蓝怜性命垂危,他被眼前的一切闹得满是心烦。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和季楚湘踏出夜爵的时候,就有闪烁的光,劈头盖脸地袭来。
安然脸上闪过一抹暗色,为什么这里满是记者?
一群一群,重重叠叠,像是一道厚实的黑色城墙一般,把他和季楚湘围在中间。
“安然少爷,请问你为什么不久之前,才刚刚宣布了季楚湘小姐不是您的未婚妻,现在却带着她从夜爵出来?”
“是的,安然少爷,已经有匿名者告诉我们,您和季楚湘小姐在里面呆了一夜。”
安然眼眸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带着冷意:“我和季小姐只是朋友,有一笔生意,耗费的时间不少,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个眼尖的记者看到季楚湘白皙的脖颈上有一抹痕迹,连忙将话筒凑到安然面前:“安少爷,您说您和季楚湘小姐只是纯粹谈谈生意对吗?”
安然还没有说话,那个记者就指着季楚湘的脖子:“那请问安然少爷,季楚湘小姐脖子上面的是什么?”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季楚湘白皙的脖子。那上面的痕迹是什么,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人群一片骚动,无数越来越尖锐的问题猛地朝着安然涌来。
“安少爷,您和季楚湘小姐已经在一起了吗?”在一起这里是什么意思,在看到了季楚湘的脖子以后,傻子都想到的了。
“安然少爷,您前不久才宣布了那个叫做蓝怜的女孩子是你正牌的未婚妻,现在却和季楚湘小姐在夜爵里面过夜,请问这件事情蓝怜小姐知道吗?”
“是的,安然少爷,对于这件事,您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是不是其实季楚湘小姐才是您的真爱,只是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您之前才会宣那么布呢……”
周围的声音像是海浪一般,长着血盆大口,扑腾着,张牙舞爪着。
季楚湘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才哭过。双手抓紧安然的手臂,季楚湘低着头,害怕地往安然身后躲了躲。
记者们看到这一幕,又将目标对准了季楚湘:“季小姐,请问您现在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经过昨天晚上,您和安然少爷是否会恢复婚约呢?”
“请问,您知道安然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在宣布您不是他的未婚妻之后,还带着您到夜爵里面过夜呢?”……
季楚湘慢慢地抬起头,眼眶像是兔子一般的红色,像是心中有满腹委屈,让人禁不住想要抱住好好怜惜。
“请大家不要问了……安然……”,季楚湘轻轻地摇摇头,“安然和蓝怜才是真爱,请大家不要妄自猜测了。”
这语气,这表情,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是不是季楚湘受了谁的胁迫,才会这么惊恐委屈……
安然此时满心火气,这里是司修辰的地盘,平常的富家子弟,名门望族出入这里的也不少。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记者敢靠近这里,现在……安然的手慢慢地握紧,这是怎么回事?!
季楚湘咬住唇,看了安然一眼,慢慢地垂下头去。这个动作在很多人眼中又有了新的含义,欲语还休,想说不能说——满是情深啊,季楚湘这是……
安然这里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手机又在口袋里面闹腾地响了起来。安然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从衣兜里面掏出手机:“喂?!”,语气里面满是即将爆炸的怒火。
“安然,你是怎么回事?”,那边安婛冷冷的声音从遥远的飘渺里面传来,“你和小湘在夜爵里面过了一夜?”
安然抓住手机的手紧了紧,为什么,消息传的如此之快?!安然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因为,有记者已经偷偷地进行起了现场直播。
在所有的电视上面,所有的频道都已经自动地切成了现场直播的画面。安氏啊,c市的顶尖家族,一直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更何况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本来安家,林家,司家,白家,莫家,顾家的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更何况现在出了这么大事情,完全就把安然推到了风尖浪口!
“安然,我告诉你!”,安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她还从来就没有这么丢人过,这下子对于安氏的声誉……,“马上当着所有记者承认,季楚湘才是你的未婚妻,那个叫做蓝怜的贱人,不过是你用来气季楚湘的!”
“就说之前你和小湘两个人吵了架,你想要让小湘吃醋,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听着电话那边安婛冰冷的声音,安然嘴角微勾,呵呵,这不愧是安婛,眼下这么混乱的时候,还可以想出这么十全十美的办法!
既抹去了之前他的宣告,又很好地保全了他和季楚湘——哦,不对,应该说,是保全了安氏吧。
保全了——安氏的名誉,安氏的光辉形象,安氏的股票……
安然的手慢慢地握紧……可是,这么做之后,后边接踵而来的又将是什么呢?
他几乎就可以肯定,所有一切矛头将会马上转到蓝怜身上。
或许还有有各种各样不怀好意的猜测,是因为蓝怜勾引他,所以才导致了他和季楚湘感情破裂……
然后蓝怜会被骂成什么样子呢?狐狸精?不要脸?还是……
听着这边安然沉默的声音,安婛只觉得心底里全部都是火气,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燃掉一般。
“安然,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当做记者照我说的做,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
安婛满脸怒色,看着窗外的阴天:“你难道想要让安氏处于泥沼之中吗?”
“你不是想要让我放权吗?”,安婛嘴角慢慢地勾起,“可以,只要你照我说的做,那么我就把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让给你!”
安然愣了愣,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安婛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一片开得正好的月季……
“安然,你要想清楚,”安婛突然就没有那么着急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安婛向你保证,你一辈子都没有可能再踏进安氏一步。”
没有机会踏进安氏一步……安然眼中暗了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驱逐他吗……
一抹暗色飞快地从眼中闪过,安然心中满是挣扎。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入主安氏将会有多难,他不是不知道。
他虽然被号称“c市的商业奇才,未来的帝王”,但是,安然慢慢地闭上眼睛,手中没有任何兵的帝王,他也不过是废子一枚而已!
这是一个契机,安然的手慢慢地握紧,只要有了这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手握得越来越紧,他就有了平地起楼的资源,人脉,物力财力!
季楚湘低垂着头,安婛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蓝怜,我们一起来看看,你到底是输得有多惨吧……
那边安婛也不催促,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的月季花,呵呵,真是漂亮的花。安婛伸出手去,在空气之中假装握住了那片粉红,然后狠狠一捏。
呵呵,她更加喜欢,灰飞烟灭的灿烂,这将会更加漂亮……安婛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就像你一样……
安然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心中却早已经是千般汹涌。小怜……,你相信我,我是爱你的,不要去在意别人说的话好吗?
我这样做,是为了我们以后,我想要自由,小怜,这样,以后就没有人可以挟制我们了。
到时候,我们会过得非常非常好,小怜……你懂吗?
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情,安然在心中对蓝怜这样说,也是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以后,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那个时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好……
只是安然没有想到,从蓝怜走出夜爵的那一刻开始,他和蓝怜就再也没有所谓的以后了。
他那么在意的自由自在,在后来,好像什么意义也没有了。他所放弃的,后来才知道,到底有多珍贵!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安然都在想,如果那时,他从夜爵追了出去,两个人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是不是,也不用再生活在无尽的懊悔,无尽的思念,无尽的自责和生不如死之中?只是可惜,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如果啊!
安然的手越来越紧,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头捏碎一般,沉默了很久很久,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才从安然口中飘出。
“之前我宣布和湘湘取消婚约,那都是误会……”
闻言,季楚湘嘴角微勾,眼中满是嘲讽的光芒。
呵呵,蓝怜,你看啊,你用尽所有来喜欢的这个少年,现在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力,放弃了你呢!
蓝怜,是不是……输的很彻底呢?!
季楚湘慢慢地抬起头,眼中哪里还有什么悲痛,只有无尽的嘲讽和胜利的光芒。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已,却要用蓝怜来作为借口,安然,你真是可笑!”
“安然,虽然你永远都是一副阳光的样子,但是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一样生活在阴冷黑暗之中,像是一个无人的冰窟,让我们的心都扭曲了。我之前渴望的是权力……”
“可是安然,你不一样,蓝怜给了你温暖,但是,在你的内心深处,依旧有着对权力的高度执着……”
“因为,那才是你真正安全感的来源——手握一切,碾压一切!”
“你口口声声说着,深爱蓝怜,不过是一个借口吧!”
“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是安然,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又想夺掉安婛手中的权力,又想抓紧蓝怜不放。”
“闭嘴!”,安然愤怒地看着季楚湘,脸上满是怒意,微微有些吓人。
呵呵……,生气了啊,被揭开真实心态以后的怒火中烧……,季楚湘优雅地凑到安然嘴边:“安然,可是你确定,蓝怜会永远在你身边,甘愿被你抓紧不放吗?”
“她会甘愿,一直在原地等待?她会安安静静地容忍你,让你在面对权力的时候……每次都把她作为牺牲品?”
“安然,那她有没有和你吵闹过……或者说过,不再等你的话呢?”
季楚湘又想到了之前在夜爵包厢里面,对安然说过的话和当时的场景,嘴角慢慢地上扬。
呵呵,安然,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吗?在你的心里,权力才是最重要的那个,至于蓝怜……
季楚湘慢慢地抬起头,天上漂浮着几片乌云,看起来,要下雨了啊,蓝怜,你真是悲哀,在安然心里,你又算得上什么呢?
听着那边安然的话语,安婛嘴角微勾,呵呵,你看,他还是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
安婛本来白皙优雅的脸慢慢地扭曲,看着窗外的月季花,慢慢地起身。
本来之前安然突然宣布取消和季楚湘的婚约,她就倍感吃惊,她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看见了那个安然一直挂在嘴边的蓝怜,安婛的脸都是黑的,心中更是满是怒火。
贱人,你做了这一切还不够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
安婛深吸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呵呵,不过,她安婛可不是什么吃素的!
眼眸微微眯起,安婛手中的笔猛地断裂,你以为,我还会把儿子让给你吗?贱人……
安婛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包养得宜,但是还是有细微的皱纹冒了出来。
贱人,你当初给我的,我都会以十倍百倍的代价还给你!
安婛突然猛地大笑起来,声音可怕凄厉:“哈哈,贱人,你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吗?我告诉你,这不过是开始而已!你当初从我手中抢走的,现在我也要让你尝尝那个滋味儿!”
“就算你抢走了他又怎么样,又怎么样!你就看着自己的女儿,代替你赎罪好了……哈哈哈哈……”
本来在树枝上栖息的鸟儿猛地惊起,然后被吓得扑腾着离地。
于此同时,一个一个挽着发髻的高雅的美妇人挡在急救室门口,疯狂地拉着医生的白大褂,毫无形象地嚎啕大哭,
“夫人,”医生很歉意地低着头,“请您不要这样,蓝怜小姐生命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您快让她进去吧。”
美妇人已经哭得声音近乎嘶哑,却依旧倔强地挡在门口,阻止医生们进入,”夫人,请您别这样,这样只会耽误您女儿的治疗,请让我们进去。“
美妇人摇摇头,眼泪像是不要命一般扑腾扑腾往下掉落:“我的尤奈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今天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夫人,您快放手吧,”医生满脸无奈,“我们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美妇人依旧固执地拉住推车上面蓝怜有些冰冷的双手,眼眶里泪水翻涌。只是嘴角还带着漂亮的笑容:“尤奈,尤奈,你看看妈妈,看看妈妈啊!”
“妈妈还欠你那么多,妈妈那么不尽职,从小把你弄丢,现在才找到你,妈妈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和你说啊。”
“尤奈……尤奈”,贝瑞莎浑身颤抖,眼泪像是止不住的珍珠一般,汹涌往下掉,“求求你,妈妈求求你……”
医护人员眼眸微微眯起,然后双手一挥,就有两个护士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贝瑞莎。
”不,不要。“美妇人疯狂地摇着头,”我不会让你们进去的,尤奈她,不能进去,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尤奈她,进去之后就不会再......再出来了啊。“
看着蓝怜离自己越来越远,手术室的门慢慢地关上,像是落下一道隔绝的帷幕,再不相见的帷幕……
说到最后美妇人全身无力地滑坐在地上,眼泪像绝了堤的洪水一般疯狂地涌出。
大概是大爱无言,大悲无声,此时的美妇人就像一个安静的布娃娃,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只是呆呆地任凭眼泪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汇集成绝望。
白楚辞此时正从外边走过来,他刚刚去和主刀医生沟通……情况恐怕……
看见贝瑞莎正坐在地面上,白楚辞呆了呆,然后大步走过去,一把扶起地面上的美妇人。
贝瑞莎浑身无力,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全身都靠在白楚辞身上,才得以没有再次掉地。
“师傅,”白楚辞抿了抿唇,“不会有事的。”说这话的时候,白楚辞声音之轻,连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没有信服力。
贝瑞莎嘴角微勾,却满是悲凉的神色。刚刚尤奈身上,地上,全部都是鲜红色。她早就料到,再没有什么以后了……
慢慢地闭上,晶莹的泪水沿着长长的黑色睫毛掉落,贝瑞莎心中像是被敲碎了一般,又像是被人活活地放入了硫酸,烧灼得生疼生疼。
最开始的时候,她为了能够摆脱长泽西川,选择抛弃尤奈。
再后来,她一不小心,就弄丢了尤奈和美奈,每日在煎熬悲痛中度过。
她终于找到了美奈,但是尤奈的下落却丝毫不被人知道。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贝瑞莎的手指狠狠地嵌入手心,她的两个女儿终于都回来了!
可是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明明我亏欠尤奈那么多,那么多,你却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
白楚辞看见贝瑞莎这样,心中满是难受,将手轻轻地搭在贝瑞莎的肩膀:“师傅,我陪着你呢。”
都是他的错,要是,他可以陪在蓝怜身边就好了。为什么要顾及那么多,偏偏选择在一个咖啡店等呢?
如果他当时跟在蓝怜身后,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蓝怜几乎是狂奔着跑出来?
为什么蓝怜满脸都是泪水,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呆滞,就连过马路的时候,眼中都是一片虚无……
此时的蓝怜,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大概是有些不甘心,竟然还一直睁着眼睛。
是啊,不甘心,为什么呢?两行清泪慢慢地从蓝怜眼角滑落,她不甘心啊……
安然,我们还没有一起到老,说好的……要一直一直走下去。
蓝怜伸出手慢慢地拽住胸前的衣服,温热带着腥味的液体瞬时沾满了手心,撕裂一般的疼痛从破碎处传来。
安然,我好痛啊……,现在你在干什么呢?是在和季楚湘言笑晏晏,还是嘲笑蓝怜怎么这么犯贱?
明明都快要死了,竟然还惦记着那个背叛她的人……安然……,蓝怜嘴角费力地弯了弯,你说……我是不是好犯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