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程宅,一行人找了一辆破旧推车,周圻仰卧其上,由方凌音推着,继续向南而去。
此次直到他们出了北阜城,都没有遇到任何追击。想必卓家人没有料到他们会一直躲避在城中。
所以出了城,几人也放下心来。
当然,陶如篪也趁此抛出了一个一直挂在心上却来不及问的问题。
“大哥,那黑衣教士的【一呼即应】为何只对程右和二小姐起了作用?”
周伯均抱着双臂,神情无比从容:“谁知道,许是他技艺不精,用错了方式吧。”
“真的如此吗?”
陶如篪这一句,是质问。周伯均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停住脚步,几乎怒道。
“不然呢?难不成,你认为自己不是‘陶如篪’,我不是‘周伯均’?三弟也不是‘言信曜’?”
周伯均语气激烈,车上的周圻听了立刻走下车来。
“好啊,,患难不见与共,危难临头倒窝里斗了。真是周坛培养出的好苗子!”
“都什么时候了,无论什么方式,能平安到达南渚就好,”方凌音也一身热气凑到两人跟前,“陶异士,莫要追问这些小节,专心赶路吧。”
此时,言信曜也过来扯住他的胳膊,陶如篪咬一咬牙,终是没有再问。
只不过,正要启程的时候,只听周遭山林一阵林木晃动与追逐叫喊之声,几人立刻戒备。周伯均正欲造出【固若金汤】之域,便看见程右从林中跑出,身后还跟着一位奋力追逐的女子。
“程右!”
陶如篪一喊,程右喜笑一声,立刻转头向他奔来。只不过到了他跟前,程右立刻躲到他身后,大喊着“陶异士救我”。
难得有此护“右”时机,陶如篪自然不会放弃,一只手挡在程右面前,厉声质问。
“为何要追赶程右?”
结果话一张口,他再一细瞧那气喘吁吁的女子,还未张口,只听言信曜一声“妈呀”,慌忙躲到周伯均身后。
“大哥,救我!”
陶如篪这才想起,这是当初在路上遇到过,并且对言信曜施以媚势的苏媚。
苏媚也认出了他们,追在言信曜身后不停地追问:“滋味如何啊这位异士?”
方凌音不知状况,掌心腾起一团热气便向苏媚掷去。程右从他身后喊着“住手”,周伯均应声使出一掌,将那团热气击溃。
苏媚受了一惊,心有不甘,抻出右手一指,大步向前,戳在方凌音的脑门上。一阵耀眼的虹光闪过之后,高声尖笑起来。
“哈哈,真是不自量力!”
“你这个疯丫头!”方凌音喊着,正要再出手,哪知身体一软,竟瘫倒在地上。
“凌音!”
周圻正要去扶,只听陶如篪一声“不要碰他”,当即愣在当场。
看着在地上哼哼唧唧,将自己扭成一团,且不断将衣服扯下的方凌音,周圻似乎也明白了苏媚所施何势。
“野丫头!拿出解药来!”
“嗷呦,这可是求人的语气?”
“苏媚,你不要再闹了,方异士本就控制不住本势,如此一来,恐怕媚势还没发作,先遭【铄石流金】摧毁而亡!”
“你们一个个的,真是不禁闹,”苏媚委屈着,巧迈步伐,走到方凌音跟前摸了摸他的脸,“好烫!好烫!”
“这下你信了吧!”程右紧紧扯着她的胳膊,“快施以解除之法吧!”
此时周伯均已经上前,利用【封杀随时】将热炎之势控制住,只不过,媚势趁势而上,愈演愈烈。片刻之间,方凌音便面目绯红,浑身淌汗。两只手牢牢锁住下肢,将自己紧紧地蜷成一团。
“二小姐,救救我……”
周圻一双怒目朝苏媚扫射而去,后者被这眼神刺得一颤,当即脱口而出:“童子尿!童子尿可解!”
“快呀!”周圻吼叫着将在场除了方凌音之外的所有男性扫视一遍。
言信曜自然羞羞答答地向后退了两步。
见程右也没有向前,考虑到周伯均已是已婚已育人士,陶如篪自然而然担起这份大任。谁知他裤子还没解开,身后程右便拍一拍他的肩膀。
“没,没用的……”
陶如篪不解:“为何?”
程右的脸似乎比方凌音的还要红,他使劲地低着头,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没用的,陶异士,你也并非童子之身……”
关于陶如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非童子之身这事暂时不提,且看此时已婚已育的周伯均脱下裤子,撒了一泡尿,强制给方凌音灌下后,竟然奇迹般奏效了。
转瞬之间,方凌音脸色已然恢复正常,只不过伏在地上呕吐不止。
而此时,几人甚至都无心关心方凌音,均用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周伯均。
周伯均并不慌张,撇了撇嘴道:“家丑不可外扬。”
陶如篪更是哂笑一声,若不是程右在身后扯他的衣服,他可要揪住周伯均的把柄说道上一番。
将方凌音扶起后,周圻幽幽道:“好了,既然没事,便快些赶路吧。”
转头对陶如篪:“你来推车,凌音上车休息。”
方凌音迅速起身,刚说完“我无事”,接着又趴在地上吐出一滩苦水。
周圻使一眼色,陶如篪与言信曜三下两下便将方凌音抬上车。
正要动身,周圻再一瞥跟在身后的程右与苏媚,厉声喝道:“你们二人与我们殊途别路,还是不要跟在我们身后的好!”
若说苏媚与他们不同路,恐怕谁都无话可说。可是程右……
“周二小姐,程右一直跟随你们,为何现在……”
周圻瞥一眼程右:“这你还不知道吗?如今我们小心翼翼躲避的,正是卓家的人。你身为卓……”
“程右就是程右,与卓家人没有半分的关系!”
程右此话说得激昂,陶如篪不禁为之一震。
“即便是有关系,也是不共戴天!”
“二小姐,你又何尝不知,卓家对程家的伤害之深,程右又怎么会忘记血海深仇,为虎作伥呢?”
周圻再看一眼陶如篪,终于松口。
“我不是不明白,只不过,咱们一行人数众多,目标过大……”
“二小姐放心,我只默默跟在你们之后,如此可好?”
周圻点一点头。
程右瞧一眼苏媚,后者识趣地转过身,又将耳朵捂上。这才道。
“二小姐,程右知道你想带势晶体回南渚。不过,程右还是想问,你是否还记得尚在东海的李总管?”
周圻微微一怔,并未回答。
程右接着道:“得到这块势晶体,最大的功臣当属李总管。可如今他人在东海,生死未卜。程右恳请周二小姐念在往日的主仆情谊上,利用这块势晶体,救李总管一条性命!”
说着,程右当即要跪下。周圻忙将他扶起。
“这么一说,你有法子?”
“跟随姨母多年,也算是小有收获。只要周二小姐肯借我一用,我自然竭尽全力!”
“虽是能行,但李桃恐不能再承受舟车劳顿之苦,又如何将他运回南渚呢?”
“李桃虽不能行,但是咱们有手有脚,可以赶赴东海先为他疗伤,如此之后再回南渚,”陶如篪道,“二小姐,如此可好?”
“不可!万万不可!”周圻愤愤甩一甩衣袖,“东海莫家那位少爷,对势晶体也觊觎已久,咱们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陶如篪正要说莫流年不是如此目光短浅且阴险狡诈之人,但听林中上空一声高喝,一行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一紫衣少年从天上悠悠下落,正落到周圻跟前。
“周二小姐所言差矣,”莫流年先是拱手行礼,然后道,“且不说你对莫家人品有误判,但说你要回南渚一事,这才是真正的自投罗网吧?”
周圻脸色一黑,扭过头,没有回应。
莫流年所言极是。卓家早已得知势晶体被周圻拿走,又何尝想不到她要带着势晶体回南渚?恐怕,卓家已经派了人马赶赴南渚埋伏,他们这一回,恐怕凶多吉少。
“莫家已有一块势晶体应该是天下皆知的事,我想周二小姐也不例外。当初父亲将李桃异士接回东海疗伤,也是看在南渚周家的面子上。如今,又怎会因为一块并不缺少的势晶体,破了自己立了多年的好形象呢?”
“照你的意思,我们此行如果去东海,莫家还是列队欢迎,好生伺候不成?”
莫流年大手一挥:“岂止如此,我还会准备车马,亲自将周二小姐送去东海。”
周圻不禁呵呵大笑两声:“那我倒要问了,莫家如此鞍前马后,图得是什么?”
莫流年原地踱了两步,接着双手成拳,敬向苍天。
“图得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莫流年话语有多慷慨,周圻笑得就有多大声。
“哈哈,真是可笑!”
哪知莫流年脸上没有半分愠色,却极为坦然道:“难不成,周二小姐获得势晶体,只是想震兴周家,立足南渚,获得一隅平安这么简单吗?”
周圻顿时收了笑容。
莫流年再朝身后洪蓝示意,后者拍一拍手,一整齐待发的车队赫然于眼前。
周圻看向车队,仍立在当场。而此时,所有人几乎都在等她的指示。
陶如篪正要走向周圻,哪知周伯均先一步动身,抢在他之前,在周圻耳边念念一番。
周圻竟开口道。
“恭敬不如从命,莫公子,带路吧!”
莫流年微笑躬身:“周二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