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缓缓行驶在在高耸的大桥上,如同一条巨龙跃过深谷。桥下是激流湍急的河流,桥面上的铁轨显得脆弱而坚韧。深邃的峡谷和水面的涟漪,一切在高速行进中迅速闪过。
大桥上的风吹拂着火车,呼啸声在耳畔回响。
姚裕华却也不急躁,她泰然自若地说:“你们日军已经去仓储地了吗?”
“当然,现在应该已经到驼腰子了,那里还有金矿,正好可以顺道带点黄金回来,”三井石雄得意地说。
姚裕华转头看了看铃木和刘铭,又看着三井石雄,说着:“驼腰子金矿有个工人叫祁致中,人送外号‘祁老虎’,相信你的人已经遭到了伏击。”
“什么?!你敢骗我?”
姚裕华冷笑说道:“有何不敢?我自被你们抓去,便报了必死之决心。难道我姚裕华是贪生怕死之辈,会畏惧你们日本人的酷刑?至于你说的秘密仓储地,本不是没有,但在我被抓的时候,已经让人统统烧毁。”
“你……”
“你们让我们中国人吃不上大米,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上我们东北的大米。你们不会当真以为我会真心为日本做事吧,中国每一个人都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
“你这个女魔头!”三井石雄万万没料到是这番局面,他恨不得一枪打死姚裕华。
刘铭看向孙绍然,向他打了一个手势,那是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时候的常用暗号。孙绍然的脑海中浮现起刘铭曾经青涩的脸庞,那时候他说:“如果我打了这个手势,就是套娃计划的最后一招,是告诉你们,是时候换个新套娃了。用我的命,完成任务。”
刘铭猛地推了铃木一把,铃木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紧接着刘铭向小升纯子奔去。
孙绍然却对刘铭大喊:“刘铭,还没到时候!”
孙绍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小升纯子,制住了小升纯子的双手,孙绍然一个猛劲儿,带着小升纯子从车窗翻了出去。
火车穿越过巍峨山脉、横渡湍急河流,层峦叠翠,流水悠悠。峭壁上的树木在风中摇曳,大桥高悬,横跨在湍急的黑水上。
孙绍然抱着小升纯子一同死在了这白山黑水之间,就像当年的孟玲一样。
黑水奔腾而下,激流湍急,这里承载了多少像孙绍然一样英勇牺牲的烈士。苍茫的东北大地浸润着他们的鲜血,也承载着他们的梦想。
“师父!”姚裕瑛哭喊着,她的声音穿过列车,响彻山谷。
还未来得及伤心,小升纯子的死显然打破了某种平衡。铃木反应过来情况已变,他连忙站起身,想一枪打死刘铭。
“砰!”
刘铭先于铃木发枪,一枪打在了铃木的胸膛上。
“你……你……”
刘铭的脸上没有一丝歉疚,他的眼神冰冷,目不转睛地看着铃木的死相,看着这个侵略者咽下最后一口气,永久地闭上眼睛。
备受刺激的姚裕瑛用肘部顶在了三井石雄的腹部,三井石雄吃痛,连连后退。姚裕华“砰”地一枪打在三井石雄的身上。三井石雄难以置信地看着姚裕华,但他拼尽最后力气向刘铭开了枪。
此时,刘铭还是背对着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姚裕华一跃而起,挡在了刘铭的身前。
“砰!”
这一刹那,子弹穿过空气,姚裕华的锁骨处传来剧烈的震动和撕裂声,仿佛时间在那一刻被定格。
瞬间的刺痛让她的身体瑟瑟发抖,鲜血从伤口迅速涌出。
枪声回响,硝烟弥漫。
“姐!”
维力和姚裕瑛异口同声地喊道。
刘铭转过身来,将姚裕华揽在怀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地抱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和他患难与共的姚裕华。
“裕华!”刘铭悲痛不已,他刚刚失去了最亲密的战友,他已经不能再失去更多了,潜伏的身份让他有许多话不能说,有许多事不能做,而此刻,他只想真真切切地抱着她。
姚裕华强忍着剧痛,哽咽地说道:“铭,我、我把裕瑛和维力都交给你,带他们走吧,走你的那条路,成为你们那种人。”
“裕华,裕华!”刘铭连声呼喊着。
姚裕瑛和维力围拢到二人跟前,他们看着姚裕华是那样虚弱,曾经不可一世的气势荡然无存。
“姐姐,”姚裕瑛痛哭流涕地说道:“姐姐,你还要看着我和维力。”
维力也声音颤抖了,“姐姐……”
“裕华,”刘铭抚摸着姚裕华的脸庞,深情地说:“你不能离开我,你还要陪着我,陪着我们看到战争胜利,看到日本滚出中国。”
姚裕华捂着伤口,坚持着说:“火车、火车快到站了,要、要抓紧善后。”
刘铭双手微一用力,一把将姚裕华抱起来。他的手紧紧托住姚裕华的腰,她感受到刘铭的稳健和温暖,她的手轻轻地搭在刘铭的肩膀上,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幸福。
“你们快走,”刘铭转头对姚裕瑛和维力说道:“下了车去找远东情报局等我。”
“我不走啊,姐姐有危险啊,”姚裕瑛哭喊着。
“裕瑛,”维力将姚裕瑛拉到身边,冷静地说:“刘铭说得对,只要我们都不在,他下车跟日本人就好说了。”
刘铭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放心,铃木和三井石雄都已经死了,日本宪兵队一时很难应对。现在最好的医疗还是在哈尔滨,况且你们也不适合带着裕华一起跳车。我带裕华回去,日本人现在对我还是非常信任的。”
“不,我不走,我和维力在一边看着你们可以吗?”
“快走,”刘铭继续说道:“不能让你师父白白牺牲。火车到站之后非常危险,你们不能以身犯险。”
姚裕华用尽力气对姚裕瑛说道:“走!”
窗外,远方的城市轮廓渐行渐近,而轨道仿佛是时光隧道,将列车引领向着终点。随着轰鸣声逐渐加大,火车进入了即将进站的紧张氛围中。
“姐姐……”
姚裕瑛还在哭喊着,维力连拉带拽终于带她跳下了火车。
车厢窗外的景色变得更加密集,建筑物、日本兵相继闪过。站台的轮廓开始清晰可见,随着列车减速,轮轴与铁轨的咔嗒声交织在一起。
“裕华,撑住,”刘铭柔声地说着。
姚裕华将头靠在刘铭的身上,“如果时间能就这样停止也挺好的,我们都不用演戏,你还能这样抱着我。”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走在阳光下,我抱着你,毫无顾忌。”
而当火车最终停稳,站台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日本兵齐齐举枪对着车厢门。这一刻对于刘铭来说,是一次潜伏的终点,也是新的开始。
因为铃木和三井石雄都死在了火车上,刘铭对日本宪兵队谎称姚裕瑛的同伙埋伏在火车上,杀害了铃木等人,姚裕华为了组织妹妹,也被打伤。小升纯子被姚裕瑛等人挟持下车。念在刘铭文弱,又是中国人,就没有杀他。日本宪兵队紧急调派兵力寻找小升纯子,而顾不上刘铭和姚裕华。
刘铭赶紧将姚裕华送往日本宪兵队的医院,而他继续留在伪满洲国执行新的潜伏任务。
在苏联远东情报局,姚裕瑛和维力一直在等着刘铭。刘铭在青衣的掩护下,终于到了情报局的秘密联络点。
“我姐姐呢?”姚裕瑛见到刘铭,心急如焚地问。
“已经回到姚家了。”
姚裕瑛急问:“我们去看看她。”
“不用了,”刘铭紧着说道:“你们未来会见面的。”
“什么意思啊?”
刘铭说:“你们和姚伯父取得联系,我也联系一下哈尔滨当地的官绅,近期就将裕华送出哈尔滨养伤。你们先去南满,等小升纯子这阵风头过了之后,也要到关内去。”
姚裕瑛和维力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哈尔滨了。
姚裕瑛问道:“那我们都走了,远东情报局怎么办?我师父已经牺牲了,我不能坐视不理,我要继续完成巴扬行动组的任务。”
“苏联远东情报局已经把巴扬行动组交给我了。现在中东铁路已经正式归为日军管辖,由我继续作为套娃计划的核心人物,继续保护中东铁路。以后一旦有机会收回中东铁路,也是由我执行任务。我已经向苏联远东情报局请示过了,保存力量,你到关内去,未来执行新的任务。”
“我明白了,那我和姐姐,可以在关内相见了。”
“对,裕瑛,此次一别,我们都不一定何时才会再相见,虽然我没有做过你的师父,但我们总算是共同完成很多任务。到了关内,你要记住,凡事不要着急,静观其变,你的路,还很遥远,”刘铭清了清嗓子,低声说道:“另外,你的入党申请已经批了,欢迎你加入中国共产党。”
姚裕瑛高兴地说:“真的?”
刘铭坚定地点了点头,说着:“作为一名党员,你是由我和青衣推荐入党的,所以先跟随我们做任务。青衣要留在哈尔滨,你接替她的代号和任务,从此作为我们上线。以后,你就是青衣,她的代号是花旦,是你的下线,我们都从你这里获取任务信息。”
“我……我是上线?”
维力抢着问:“姐夫,那我有什么任务吗?”
刘铭笑了,说道:“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裕瑛,等到你的思想觉悟更进一步了,也可以申请入党,裕瑛就可以做你的介绍人。”
姚裕瑛思忖了一下说:“姐夫,你是在保我们吧?这样只有你一个人在哈尔滨执行任务,太危险了。”
“我答应过你姐姐,要照顾好你们。而且,现在东北抗日联军渐渐形成11个军,我一旦身份暴露,或是潜伏任务无法继续进行,就加入抗联,到前线去作战。隐秘战线和正面战场,同样重要。”
姚裕瑛语意深重地说:“姐夫,你一定要保重啊,不然我姐姐怎么办?”
“嗯,我一定会留着命,留着命见你姐姐。将来,你在关内见到她,记得帮我转告她,今生得一知己,我此生无憾,静待胜利,我们必会在哈尔滨再相见。”
不久,姚裕华经由哈尔滨官绅、土匪、百姓的层层掩护下,离开了哈尔滨养伤,姚裕瑛和维力转至上海继续做地下党工作。姚裕萍登上了去往莫斯科的火车,姚东强带领着七星砬子的众人和东北抗联一起抗日,最终战死沙场,兰悦扛起了山寨的大旗,成为东北出名的女匪兰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