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之上,长首门的残余兵力已经不足百人。
而将军府却是出动上千人前去镇压。
但唯有一人早早的就行动,只是为了这最后一场战役。
当然,也不仅仅是最后一场,而是两个人之间最生死较量的一场。
无论是皇甫恒,还是温一舟,早就有所料到。
索性,当两人面面对立时,不仅没有丝毫的吃惊,反而还会觉得有所欢悦。
至少,这便是可以给于对手唯一的一份尊重了吧。
“没想到我还可以等到你,说明我的价值还没有被降低。”
皇甫恒冷笑开口,温一舟冷目凝视。
不过对于这俩人的对立,早就不是第一次的劲爆场面却总有相同之处。
那就是——
皇甫恒总喜欢废话连篇,可温一舟从未回应半个字。
从此中倒是可以看出这俩人究竟谁不肯放过谁了。
但是,温一舟在动手之前到底是放话一句。
“莫怪我不肯相信你肯此生归隐山林,只能说是你太不肯安分守已。
但凡你长首门可以收敛一分半点,我也不会非要将你赶尽杀绝!”
温一舟向来是只动手不动口的,毕竟他可不喜欢在动手之前说废话。
但偏就遇上一个皇甫恒后,温一舟也是不得不给他点说遗言的机会喽。
“哼?!”
皇甫恒听此越发不屑冷笑,他冷峭的眼神早就变了内涵,即便是对上温一舟也不会改变。
“少说这些大话!今日是你将军府的人站在高位,你自然是说什么都行的!
倘若来日我皇甫恒脚踩众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话落,皇甫恒手中的长剑已经出手,饶是这一阵剑风划过也足够让温一舟冷眸!
“也罢,这一仗总算来了。”
温一舟心中沉声,脚下的步子更是稳步冲上。
再没有什么比真正的一场决斗来得更加刺激。
而如果可以用一己之力来免去更多人的苦难,他温一舟又有什么不可以付出的呢。
只是,这一场决斗的结局究竟会如何,却是不敢苟同。
这厢,山下。
将军府的人早就将整个山头围攻,甚至都不需要温一舟的号令,直接动手。
“放!”
秋雀在队伍中亲自指挥,一声号令之后,整个山头之上都被丢下无数道箭光。
“嗯?!”
“啊!”
“快逃!”
原本就混乱一团的屋舍之中,瞬间逃窜出数道人马。
本也算是战斗力超强的长首门今日却是真正尝到了什么叫做被围剿的滋味。
“啊……门主呢?”
“门主!”
然而就在逃亡的瞬间,竟然还有人会惦记着求皇甫恒来救命,真是太异想天开。
此刻的皇甫恒别说是没工夫去救自己人,就算是有也不会!
但,就算是所有人都要丧命于此,唯有一个人不会。
话说,就在半个时辰前。
皇甫恒早就料到温一舟会带队前来攻击自己以及剩下的长首门残余力量。
而这一切也算是在他的料想之中吧。
然而自己的结局尚且把握在自己的手中,绝对不会让别人随便把握。
可在皇甫恒准备迎战之前,却是跟凤典交代道。
“这是我的信物,你带着这个穿过沿江去异部找他们的首领。
你放心,只要他看见这个信物,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然后你只需要耐心等待我的人去跟你汇合。
如果计划顺利的话,融宽会带着静安君出宫,而我们会联手异部的人一起攻杀皇宫。
到时候……”
“师傅?”
再不等皇甫恒这般异想天开的话说完,凤典却是直愣愣的盯着皇甫恒惊呼出声。
他并不在乎什么成功与失败,只在乎眼前这个唯一可以收留自己的人是否安好。
“师傅,我不要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再开口,凤典的眼中早已蓄满泪花,他很清楚自己唯一的心愿是什么,但他不清楚的是。
“你说什么傻话!我叫你走!你就走!你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么?
怎么难道连你也不听我的吩咐了?别以为我会轻饶你!”
眼看时间不够,可凤典却是不肯离开,皇甫恒大怒急声的怒斥中都没有往日那般犀利。
只会听得凤典默默落泪,越发低垂着眼帘,耸搭脑袋。
“师傅……”
凤典紧握手中的一块玉色虎符喃喃自语,但下一刻他却被皇甫恒伸手揽入。
“凤典,我……我不想让你留下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杀人。
你不是最讨厌我杀人的么?你不是最不想让我杀人的么?
但是……今天不行!
他们要杀上来了,我皇甫恒还没有到束手就擒的地步。
但是我也不想让你再对我失望了,所以……走吧。”
这明明是皇甫恒第一次主动拥抱凤典,但为什么耳边的话依旧如此凉薄。
“师傅……呜呜……师傅!”
凤典是被哭着带走的,几个仅存不多的忠心门人就这样拉着凤典一起离开了。
而剩下的,自然是要全部陪葬!
“杀!”
“冲!”
战场之上,哪里需要什么多言废话,只需要真刀真枪的比拼才是最后的结局。
唯有山巅之上的两道身影成了最后的遗留,却又只会有着各自的倔强。
“温一舟!”
皇甫恒拼劲最后的杀力,但却依旧阻挡不住温一舟的狠戾。
这大概是皇甫恒最惨痛的一仗。
但绝对不是因为温一舟的武功更胜一筹,而是皇甫恒的内心已经提前放弃。、
“嗯?”
再出手,温一舟的长剑直直送入皇甫恒的臂弯之上。
深深地刺痛的确是让皇甫恒更加清醒,但是却也让他忘记了全部的疼痛。
“呵……呵呵……你终于肯对我下手了。”
皇甫恒不避不让,任由臂弯上的伤口不断的失血流淌。
那是一种怎样的自我折磨,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真正的了然于心。
温一舟凝眸冷目,分明是一片冷漠的光线之中却并没有更多的解释,但他心里却明白。
那个当初神采飞扬对着自己说过这世上无人能敌的话的那个男人,不见了。
但这不仅是皇甫恒自己的消失,甚至是也预示着一个时代的消失。
“蹭!”
再收手,温一舟侧身玉立,任由皇甫恒单膝跪地,倒地不起。
“咳咳……咳咳!”
再一口闷血吐出后,皇甫恒已然是颓败之势。
温一舟像是不忍直视一般,却更多的是给皇甫恒留下最后一份颜面,只道。
“你自裁吧,不要逼我杀你。”
温一舟的声音清冷的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甚至让皇甫恒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身上的伤势还在流血,但为什么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以前总是害怕疼痛的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害怕再也无法体会这种自虐的感觉了?
原来,人终究是要死在最害怕的事情之上。
“呵,温一舟,你果然是白瞎了你的名字。
总是会用最温柔的话却做着最狠的事,不愧是你。”
皇甫恒还不想这么快认输,他还想给凤典争取更多的时间。
甚至他也知道,在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个人因为他而死,但也会因为一个人因为他而活。
人的想法就是这样的变幻莫测,明明一开始谁都无法决定结局。
但等到一切的结局都来临的瞬间,却会发现之前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这到底是该让人大笑还是大哭的场面啊。
末了,温一舟终究是低眸回首,看着这个当年跟自己一起上战场杀戮的对手。
常言总是道,这世上有两个人是自己永远不会忘怀的。
一个是爱人,而另一个便是敌人。
这还真是爱与恨的最佳组合。
而到了这一刻,即便是温一舟可以亲眼看着皇甫恒流血而死,却也体会不到半点爽快。
难道是因为他心中的恨意还不够多,还不够充足么?
是……也不是吧。
“皇甫恒,你今日的下场全然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真的以为,你在宫中的布局,以及对静安君等人的谋划君上一无所知么?
如果你真的以为是如此的话,那便是你太小看我们将军府了!”
温一舟索性将最后的局面和盘托出,只是希望皇甫恒可以自我了断。
但这便是温一舟总是在温柔之中更加不温柔的一面吧。
如果真的可以话,皇甫恒难道不是早就做好了要死在温一舟手中的准备么?!
“是么?”
皇甫恒竟然对此没有太多的吃惊,难道是他已经预料到了全盘皆输的一面。
然而,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比等着看好戏更加有趣的呢。
蓦地!
皇甫恒低眸的视线中猛地放出一道精光。
他直直看着温一舟长剑上滴落的血迹,竟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温一舟,你还记得你十二岁之前的日子么?
年少时期,你我都是同门师兄弟,师傅总是夸你沉稳,赞我天才。
但你我两人合二为一才是天下第一。
只可惜当年我并不想当天下第一,我只肯及时行乐,追求无尚荣耀。
所以才会选择亲自建立长首门跟在最有前途的襄王身边试图谋划上位。
而你呢?
我明明不止一次的让你来到我身边,可结果还是被你夺走了一切。
温一舟,你可别以为这是我输给了你。
这是我白白送你的!因为……”
再不等皇甫恒的后话说完,温一舟只觉得掌中一烫,惊得他大变脸色。
“皇甫恒!”
终于,在最后的弥留之际,皇甫恒可以靠在温一舟的怀中近距离的看着他的面容。
而他脑中唯一可以回想起的便是当年花开,人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