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兰端着茶点重新收拾一番后再次前来，却见静安君紧紧凑在宫泽身边。
他蓦地大声提醒，却又暗暗憋了一股闷气。
诶……没办法啊！
谁叫宫泽这个君上本就是团宠也就罢了，还是个万人迷呢。
走到哪儿，都得被时刻看紧点不说，还总是会给他人作嫁衣裳。
这不，静安君听见迦兰的喊声后又丢给宫泽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暗暗戏虐着。
唯有宫泽自己讪讪的尴尬道，“迦兰，你……辛苦你了。”
宫泽真是没话找话，但至少这话总算是听得迦兰颇有几分安慰吧。
有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嘛。
况且，在当着静安君的面，迦兰也不好在闹脾气下去，只得勉强接受宫泽的道歉，却道。
“君上这叫什么话，没得听的人难受，君上是君上，怎么样都行。
只要君上还肯记得奴一分半分的好就是了。”
说着，迦兰就要委屈的掉眼泪，看得宫泽连连安抚。
“记得！我记得！我当然记得了！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宫泽见迦兰总算不再闹脾气，也听着肯原谅自己的口气后，才暗暗吐息道。
而别提静安君此刻的眼神了，那简直是看得宫泽如芒在背才是。
说到底，宫泽这个团宠也不好当啊，真是哄完这个，还得哄那个。
他这心里的唉声叹息才是要头痛的喽。
当然，这不过是在静安君面前，迦兰才故意表现出如此态度来。
等到静安君离开后，迦兰一改刚才的楚楚可怜，只拉着宫泽就道。
“君上，你难道就没听少将军提起过什么么？”
宫泽：“咳咳咳……”
好不容易可以坐下来吃点美食好好消停片刻的宫泽哪里就知道迦兰还没说完呢。
然而迦兰却是丝毫不等宫泽这一口噎住的点心吞咽下去，就拍桌再道。
“少将军应该很清楚，凤典那边……”
其实迦兰也不愿意突然提及这种事情，毕竟这话怎么说都好像他是个吃醋的小人。
总是不停的在宫泽这个君上面前无理取闹也就罢了。
还偏偏霸占着宫泽不让他跟别人好。
但也唯有迦兰自己清楚他是怎么的顶着黑锅却又不得不自黑呢。
再加上宫泽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更是气得迦兰要跳脚。
“知道君上心软，总是不肯对旁人下狠手，但君上也得分清楚是非黑白吧？
如今这三年的太平盛世要看着就要被打破，难道君上还打算接着当睁眼瞎么？
三年前，静安君还是只一个偏殿里面被人们遗忘的皇族罢了，但现在呢？
天知道他在外面的势力是真是假，偏就君上还跟他的关系日益亲密起来了？
君上说是多虑也好，说我多心也好，但我绝对不会看着君上被骗而不管不顾的。
但求君上自己也清醒点吧，总好的过让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也跟着你一起操心啊！”
迦兰可是真心将自己一个少年郎变成了苦口婆心的老妈子了。
但就算是如此，宫泽也唯有一阵叹息而已。
只是，宫泽当然清楚迦兰跟姬樱两人的提醒是认真的。
甚至宫泽也相信静安君在背后跟宫外的凤典里应外合。
但是宫泽也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他可以随便阻止的，哪怕是谋逆和叛乱。
至少站在凤典和静安君的角度来看，他们这样做并无任何错误。
因为人都是自私的，假如设身处地的考虑一下，宫泽也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更何况是失去了最后避难所的凤典，以及全然毫无半点自由权利的静安君。
所以，宫泽宁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样不断的联手，再不断的壮大，却并非是去阻拦。
不是宫泽不知道，也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不愿意。
比起迦兰和姬樱这些人而言，宫泽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看客，甚至是一个推进历史的车轮。
那么作为一个车轮的他，就是得不断地前行，不仅是自己，更是要带动别人。
如今，襄王跟尊王都死了，甚至连最难搞定的皇甫恒也死了。
那么他宫泽就真正可以称王称霸了么？
不……当然不！
末了，迦兰见宫泽许久不曾回应，还以为宫泽是生气了。
弄得迦兰自己也是又辛酸又委屈，索性赌气咬牙。
“君上要是这般惦记着那个凤典，倒不如直接宣进宫来的好。
也免得当着奴的面日日思念。”
听此，宫泽：“……”
呃？这叫什么话？怎么搞得他跟那些开后宫的小说主角一样。
他只是将凤典当成一起长大的玩伴而已呀！
迦兰这小子都在想些什么呢。
“咳咳，迦兰你先别着急，孤比任何人都了解凤典，他不是皇甫恒。”
宫泽仅用一句话就打断了迦兰的全部操心。
但是这样的话却并无任何错误。
凤典也许可以接着继承皇甫恒的衣钵，但是宫泽也相信，在他的心中他还是他自己。
“凤典之所以会如此，定然是记恨孤以及将军府的人杀了皇甫恒。
他曾经跟孤说过，皇甫恒是他的家人，也是给了他第二个庇护的恩人。
如今他最后的家人死了，他当然会要有所改变的。
即便是今日遇上这种事情的是孤自己，孤也会这样做。
所以，这便是孤没有立刻对凤典以及静安君下手的原因。
如果他们只是在给自己谋取利益的话，孤并不会为难他们。
之前孤也大臣们面前提及过，要给静安君分封土地，让他自立为王当个富贵王爷的话。
但大臣们的态度不一，且都不怎么同意，也是让孤有些头痛的。
他们无非是觉得孤给静安君的奖赏太多，而静安君又身份低微不配拥有而已。
但说白了，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在嫉妒自己得不到这些奖赏也不愿意看着别人拥有。
索性孤就放任静安君自己扩大实力，偶尔也可以拉拢一下外面的那些大臣们为己用。
如此一来，静安君在宫外可以得到某些保证，那孤也是可以放心的。”
话落，宫泽总算将自己的打算说个清楚，但却是听的迦兰不敢置信。
宫泽绝对是迦兰有生以来见过的唯一的最善良，最无私的人。
而偏偏这样的人是自己的主人，也是整个大苍国的君上。
迦兰不知道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但他只想说。
“君上，你……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迦兰不知道自己还想要确定些什么？
明明看着宫泽在做着无法挽回的错事，但是他却毫无半点反驳的理由？
他实在做不到让一个善良的人陷入深渊的事情，就只好顺着宫泽的意思了吧。
“迦兰，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但是……抱歉，我已经很好了。
我已经拥有了很多，我已经足够充分的幸福，如果我再贪心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我不能一直都这样自私下去，我得将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所得分享给别人。
无论是凤典，还是静安君，都好吧。
反正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也许今日的大苍国的确是会在我的治理下进入稳定的局面，但是以后呢？
我总有一天会闭眼而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会明白。
其实曾经你坚持努力地任何事情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一种浮夸。
而我只是希望自己在活着的时候可以获得更多的快乐就好。
人生嘛，难道不就是如此？
有时候你在这件事情上的后悔也会等同于你在其他事情上的付出。
一旦当你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甚至是老天爷的位置上去俯瞰你的整个人生长河时。
你就会明白，你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被亏欠什么，因为得与失的本身都是平衡的。
只这样被平衡你无法看清楚而已，因为我们都只会沉浸在自己的人生里面。
而不是用更好的目光去看待未来的人生长河。”
宫泽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再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却想的如此清楚。
他知道姬樱和迦兰都对自己放纵凤典跟静安君的作为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心。
可唯有宫泽明白，他这样做不是在放纵，而是在任由事情的发展而已。
因为如果自己不这样做的话，那么他这个君上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不是么。
末了，迦兰不再劝说宫泽什么，只任由他这样的决定继续蔓延下去。
但殊不知——
大殿外的墙角里，一道身影迅速离开，再通向了那个遥远的黑暗地带。
*
沿江一侧，永远都是一个谜一般的地方。
无论是当年的长首门门主，还是今日的凤典凤阁主。
都是人人争相议论的话题，甚至于还有人说——
“比起当年的皇甫恒，今天的小阁老似乎别有一番风味呢。”
不过是三年的时光而已，这些人竟然连“门主”的称呼都遗忘了么？！
呵呵，那可是等着有人来教训的吧。
“啊？！”
果不其然，一道冷刃堪堪丢出后，人群里倒下的身影则是轰动不少。
“这……杀人了！杀人了！”
隔着半条沿江，清冷的水面上倒影的人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长衫玉立。
但今日这张艳冠绝决的姿容却也绝对不会比任何人都差。
“凤阁老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一语轻声，似乎是对刚才那条人命的不屑。
但一道嗤笑之后，才是对此事的不理不睬。
“那又如何。”
早已失去了全部的人今日还会在乎其他么！
当年那个委曲求全求的别人半分庇佑的小徒弟早已变成了形同往日的大魔头。
然而世上的人又有几个是分得清楚的，什么是真正的善，什么是真正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