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水波涟漪。
总会给这样的夜晚平添几分血红的姿色,让人看得怎么也惊魂不出。
凤典隔着一条船坞看着对面的歌女在翩翩起舞,但眼中的神色却未曾集中半分。
他已经做遍了了当年皇甫恒做过的全部事情,吃喝玩乐,赏花赏月,但是呢?!
他也终于明白,当年的皇甫恒为什么总是不开心,因为自己也不开心。
“静安君这么晚不回皇宫却还要留宿么?本阁主可没有招待客人的心情。”
凤典翻个身坐起,对身边这一道不停打量的视线很是困扰。
但无论他怎么冷声冷斥,静安君却是淡笑应对。
“无妨,反正我也不过是一介被人遗忘的小人物而已。
别说是一晚上不回去,就算是日日夜夜不回去,又有什么呢?”
静安君这话可就说的意有所指了,只听得凤典拧眉回眸。
他这一张脸在这三年中长开了不少,眉梢眼带都是不同的风情。
难怪外面那些歌女舞女们都垂涎不少,却也不见凤典多看一抹。
反倒是静安君难得可以上船,却也不过是静坐一旁,各自贪杯罢了。
但有时候这样的陪伴总比没有的好,虽说两人的心思看似相同,但实则却又不同。
“今日我在宫中见君上了,看来君上对你我的事情了如指掌。”
再开口,静安君并没有做出任何的隐瞒,但这样的话却也听得凤典并不吃惊。
正如那一句“谁都不是傻子”一样,凤典从未小看过宫泽。
但,他已经不是凤典心中的那个宫泽了,他只是君上而已。
是大苍国的君主,也是他凤典的仇家。
无论是家国大义,还是恩怨情缘,凤典都已经全然不顾,他只知道是宫泽毁了他。
毁了他最后的家,毁了他全部的人生。
既然如此,那就彻底纠缠在一起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末了,凤典再勾唇冷笑,邪佞的眼神这才肯丢在静安君的脸上,只道。
“你想说什么?难道你后悔了?心软了?不……应该是心疼了吧?
也是,对着那样一张脸,你会动摇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嘛——”
凤典顿住尾音再开口,冷嘲的声线里满是质问,而手上更是飚出一道冷光。
“还请静安君不要忘了,我凤典再不是当年那个连夜逃跑的亡命之徒。
如今我要做的事,我要杀的人,我要的天下谁都不可以阻拦!
即便是你静安君!”
凤典手中堪堪抵上的兵刃正冒着寒气逼在静安君的眼前。
但比起他的怒火中烧,静安君却是淡淡应道。
“我曾经跟你一样,迫切的想要跳出某个大坑,但是后来才发现。
即便是自己努力拼命用尽全力去逃离了眼前的坑,然而等待你的还会有更多的坑。
甚至于你都不知道自己还会在你明天,后天,更长更远的未来又遇见什么。
但你一定很清楚明白的是,你从未离开过这样的宿命,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永恒。”
凤典:“……”
他深深拧眉看着眼前的静安君,却无法体会他等同的心情。
但也许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想懂。
人嘛,总是会在某些阶段而忘乎所以,无论是忘记其中的仇恨,还是忘记其中的爱意。
总之这样的一天是无法被到来的,也是无法被在期待之中学会迎接的。
很多时候看似的改变却不是改变,而看不见的改变才是一针见血。
良久后,凤典收回手中的刀刃,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溃败。
他不得不承认,任何一个接近宫泽的人,无论最初会带着怎样的心情。
但到了最后这些人却总是会被宫泽所感化,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样的本事啊。
而他凤典不就是因为真正的领教过他这样的魅力,所以才会不得不重新逃离的么。
因为只要他远远的躲开了,就会将这一切变得可以避免,也可以重新再来了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我会难受?
我明明已经成功了不是么?
我只是用了三年的时间就将师傅的长首门重新建立起来!
现在的我,凤典,才是整条沿江上的阁老!我才是!”
凤典心如刀绞的喊声顺着江水渐渐散出老远,但不知道江的那一头是否会有人听见。
夜半的何止是有钟声在回荡,只怕还有更多的丧声。
翌日。
姬樱这才以将军府少将军的名义进宫上朝,同时还有温一舟。
朝堂之上,姬樱的确是有些陌生了,况且他本就是年轻有为,又与宫泽关系匪浅。
那些以往的老臣们都各个避开他,而新上位的臣子们却又只敢巴结。
弄得姬樱也是好生无趣,反倒是一改往日的言笑晏晏,只冷着一张脸站立一旁。
也唯有到了此刻姬樱才暗暗撇嘴道,“诶?温先生?”
温一舟默默丢来一眼,却见姬樱背着众人冲着自己做个鬼脸再暗道。
“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你总喜欢绷着一张臭脸了,敢情冷脸也有冷脸的好处嘛。”
呃……少将军你还真是够了吧,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有用么?!早干什么去了!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整天嫌弃人家温先生冷脸吓唬人的呢。
末了,温一舟还没来得及丢给姬樱一抹更冷冽的眼神吓吓他,却听身后冒出几道响声。
“静安君来了。”
“静安君安好。”
“静安君……”
“客气,客气。”
几道问安声也可以摆出如此大的阵仗来,如果说这里面没点别的意思,姬樱可不是不信。
但就算是他已经将明白清楚的事实摆在了宫泽的面前,可宫泽依旧不肯心狠做出决断。
对此,才是姬樱很想冷脸的真正原因吧。
“我不过是走了三年,而静安君却已经可以从一个偏殿里面被遗忘的主子变成红人了?
看看这些朝中大臣们对他的态度便知道他私底下也没少霍霍吧。”
姬樱站在温一舟身侧,两人齐齐望去,任由静安君跟周围的大臣们纷纷招呼道。
而对于此等现象,温一舟早就见怪不怪,只丢下一句冷笑。
“哼,那当然了,皇甫恒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剩下的巨额钱财却是早就被转移。
据说,凤典将这部分钱财拿出来给静安君投注不少,这些的大臣们更是没少收。”
“啧啧!也是啊,这些在朝在位的人就知道大肆敛财,却丝毫不做半点事实。
他们就等着看谁最后倒霉是吧,哼,那本将军干脆将他们一网打尽好了。
反正这些肥鱼都是得被养肥了才好吃嘛,总比我们的士兵在边外吃吐的要强。”
姬樱敢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朝中每每都要在军粮上面克扣太多。
但却见这些臣子们各个都肥的流油,也不知道这些人吃这么多会不会被噎死啊!
当然,姬樱可不会让他们这么便宜就死掉的,不然那才叫做浪费粮食。
可就在姬樱跟温一舟都站在一侧等着看静安君是怎么备受群臣欢迎时。
静安君早就看见姬樱,立刻上前行礼道:“早闻少将军今日归来,真是多有辛苦了。”
静安君怎么说也是一介王爷,竟然对着姬樱又是拱手,又是行礼问安的。
就冲着他如此谦卑的架势,姬樱也是笑得不及眼底,随即回礼一声道。
“静安君才是客气了,本将军风尘仆仆又是粗鄙之人,可不敢称一句辛苦。
只是三年未见,没想到再见静安君却是在此处,真是……造化弄人啊。”
姬樱虽说是面上温和,但这嘴巴也是真够毒的。
他这一句话落地,连温一舟都有些没撑住的要变脸,更何况是旁人。
但就在众人等着看好戏时,却不想静安君并没有被姬樱此话吓到,反而是扬唇轻笑道。
“少将军所言甚是,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连君上都弱冠,何况是我这个老人呢。
哈哈哈……真是越发的上了年纪,也越发的不中用了,更是不敢当啊。”
不得不说,静安君这人的情商不错,竟然连姬樱 的话刀子也接得住。
这下,就算是姬樱再怎么心里不平衡,却也得顾忌点面子,且又被温一舟拉住挡上前。
“静安君跟君上关系甚好,可不是我等可以亲近的,自然是要退居一旁的。”
有了温一舟此话,静安君也没得再说什么,只好淡笑着再随侍一边。
幸好此刻的殿外已经被高唱传报道。
“君上驾到!”
话说,宫泽今日上朝有些迟了,但可不是宫泽要迟到的,而是迦兰非要故意磨蹭!
诶……没办法啊!
谁叫宫泽越是想着急的去见姬樱,迦兰就越是忍不住的吃醋。
合着他任由宫泽对凤典和静安君两个人放纵也就罢了,但却是绝对不会放纵更多。
“君上急什么?少将军不是早就见过了么。”
宫泽:“……”
呃,好吧,自己身边的人果然都是从醋坛子里面蹦跶出来的吧。
他简直是很想抓狂啊!
末了,待到宫泽终于可以上朝后,却是对眼前这颇有几分冷冽的气氛给看得尴尬。
“众爱卿平身。”
饶是宫泽不多问,也看得出姬樱的脸色很是不好。
不过宫泽上朝后只顾着看姬樱了,甚至连下面的臣子们汇报些什么都没听见,只摆手。
“嗯,好,此事就这样办吧。”
诸如此类的话宫泽没少说,但人人都知道自家君上是心不在焉得很啊。
索性好多大臣们也颇有眼力劲儿的没在多纠缠,也好让自家君上早早散朝的好。
末了,宫泽恨不得立刻拉着姬樱不撒手,谁知姬樱却是头也不回的直直走人。
“诶?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