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宫泽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一份最艰难的决定来。
尽管这样的决定是谁都无法拒绝的。
即便是静安君自己看见眼前的“老三样”时,都没有太多的心惊,只是淡淡的出声。
“毒酒。”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一早就做出选择似的,也只听得宫泽点头。
“赐酒。”
不知怎的,此刻的宫泽早已不是他本身的样子,变得好陌生,也好让人冷颤。
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将不是眼前这样的画面呢?
这一点,就连宫泽自己也说不上来。
“多谢……君上。”
静安君接过手中的酒杯再双手捧着谢恩,他平静的脸色只看得宫泽不忍直视。
反倒是此刻的静安君仰头望着宫泽的背影,满心叹息道。
“君上是个好人,君上一向爱民勤政,不该为了我而做出有违民心的事情。
还望君上切莫为了我而心生不快,只愿君上……永葆平安,喜乐。”
这是静安君的真心话,也是他唯一可以说出口的话。
至此,静安君再无别的留恋,端起手中的酒杯仰脖而尽。
他动作迅速的毫无半点犹豫,正如他早已做出这般选择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
“静安君!静安君!”
宫泽只听见身后一道“嘭啪”声响,便急匆匆的转身回望,只见静安君已经倒地不起了。
“小叔叔!小叔叔!”
宫泽脚步不停的冲上前,一脸紧张的神色才算是真正暴露了他的心扉。
“小叔叔……”
宫泽将地上的静安君抱起,看着他臂弯中的人,不知该皱眉还是该叹息。
直到此时,门外才传来轻微脚步声。
“君上真是用心良苦,竟然将这种上供的好药用在静安君身上。”
迦兰再次走进大殿缓缓说道,只听得宫泽暗暗摇头。
“融宽呢?你可跟他说清楚了?”
宫泽对迦兰的种种讽刺吃醋无暇顾及,只一个劲儿的着急追问。
迦兰看一眼被宫泽揽入怀中却昏迷不醒的静安君,这才忍着心中怒火嘀咕道。
“说清楚了,他就在宫外等着呢。”
迦兰办事倒是让宫泽放心的,只是他听见这一番回禀之后,宫泽却又要心软了。
“我这样做真的好么?我私自替小叔叔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会不会……怪我?”
宫泽说得满目情伤,只看得迦兰咬牙泄愤。
“我说君上你也得够深情的了吧?什么就叫做私自决定了?
难道君上的任何一个决定不都是无人可以反抗的么?
况且就眼下的情况来看,君上已经给了静安君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我是静安君,只怕是会偷笑还来不及,哪里来的抱怨。”
迦兰越说越委屈,索性背过身不再搭理,看得宫泽叹气抿嘴。
话说宫泽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也不曾想到——
“诶,这种堪比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竟然也会发生在我的手中啊!”
宫泽从未想过,自己也会遇上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一旦遇上了,就得想个更好的办法来解决。
若非如此,谁都不会安心的吧。
入夜深沉,临近黎明。
皇宫的角门外缓缓驶出一辆马车,谁也不知道这个破旧马车内藏着一个人。
寅时,宫泽被迦兰伺候梳洗,准备上朝。
虽说静安君已经安全离开,但是这后面还有一场戏要上演。
宫泽还得打起精神来堵住那些所谓的臣子们的悠悠之口才行。
可就在宫泽准备妥当之际,迦兰却在他耳边蓦地开口。
“君上,这件事情您并没有跟少将军……提起吧?”
迦兰心知肚明而又明知故问,真不知道他这是在争宠还是又要吃醋了?!
宫泽只听得一顿,脸色僵硬道。
“呃……这个嘛?这不是我临时……突然……决定的么?
我当然没机会跟樱哥说了,那个?你没跟他说吧?”
宫泽一边心虚的支支吾吾,一边又连忙看向迦兰以作求证。
迦兰听此哪里有什么不满,甚至还暗暗窃喜呢,但面上却是嘴硬道。
“我?我哪里有机会跟少将军联系什么?
人家少将军才不会听我说话呢。”
宫泽:“……”
呃?!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会被身边的人挤兑啊?
不过,迦兰这一句提醒是真的没错!
这不,宫泽原本还唉声叹息的心情转瞬间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可宫泽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毕竟关于昨晚上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这厢,主殿之上,群臣围绕,争相议论。
“什么?静安君企图畏罪潜逃?”
“那可不!君上身边的迦兰大人可是亲自去抓人的呢!”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好像是静安君要逃出宫被迦兰大人逮个正着呢!”
“看吧!看吧!我就说那个静安君做贼心虚!”
“……”
周围的议论声一片,众人都恨不得立刻知道真相。
唯有姬樱跟身边的温一舟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却又各自无声的揣摩起来。
“这一出戏怎么看都像是提前安排的?
看来如今的君上都会瞒天过海的招数了。”
半晌后,温一舟缓缓吐出一句,很明显是拆穿了宫泽的把戏。
不过这样的话温一舟也就说给姬樱听听而已,权当做是调侃。
可温一舟本以为姬樱至少会拿出点反应来,谁知他却一脸的冷哼,半句话也不搭理。
温一舟看得暗暗失笑,心想这俩小子肯定又要为此事吵架了吧?
诶哟喂,那肯定是一出好戏等着被观看呢吧。
呃……文先生个?你不是吧,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么?!
蓦地,殿外传出一阵高唱。
“君上驾到!”
众人闻声,齐齐站立两侧,垂首行礼。
“君上万安!”
宫泽在迦兰的搀扶下一步步坐上龙椅,转身之际当先将眼神落在姬樱身上。
一时间,宫泽对着姬樱是有着千言万语却又不好说出口,奈何姬樱连个眼神也不给他。
宫泽心里被弄得七上八下,好不安稳的他竟是连让众卿平身的话也忘记说了。
直到迦兰在一边暗暗戳戳宫泽的肩胛骨后,宫泽才急忙回神。
“咳咳……众卿平身吧。”
宫泽这连忙掩饰的轻咳声倒是听得众臣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宫泽之前为了静安君的事情跟众臣的意见极其不和,这也是总所周知的。
而今,静安君竟然私自逃离皇宫还被逮个正着,这岂不是专打宫泽这个君上的脸?!
念及此,众臣哪里敢主动提及啊,只一个个都低头等着聆听就好。
可越是如此,人群中唯有一人最是直接相问。
“君上!”
一片沉默之中,姬樱蓦地侧身抬脚出位又出声,听得宫泽煞是一惊,又听。
“臣听闻昨夜宫中发生不少大事?还跟静安君有关?
不知道君上可否解释一二?也不知道君上可还安好?”
姬樱说道最后一句时,才微微抬头看向宫泽一眼。
再怎么说,姬樱还是担心宫泽的。
宫泽的安全相比,其他人,其他事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宫泽被姬樱此话问得一阵怔楞,他暗暗窃喜的姬樱还是关心自己的同时。
又被迦兰暗戳一把,这才回神的接着“演戏”。
那可不,这场戏因自己而起,总得接着完成下去才好。
“诶……”
宫泽当朝一叹,随即摆摆手道。
“静安君已经问罪伏法,当场被……斩杀了。”
此话一出,群臣接惊!
哗然一片的同时,更是面面相觑的不可思议。
“什么?”
姬樱也是一愣,但很明显他不是担心静安君的“尸体”而是担心宫泽的演技。
“呃……”宫泽更是当着姬樱的面心虚到连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也吐不出。
迦兰见宫泽如此支支吾吾,迟早得露馅,只好撞着胆子上前道。
“君上心痛,今日退朝!”
迦兰没什么权利替宫泽决定什么,但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不,迦兰借着搀扶宫泽“伤心”的动作,又对姬樱补充一句。
“少将军来帮奴扶一下君上吧,君上因为静安君的事情很是伤心呢。”
呃……别看迦兰平日里只会吃醋,但是在关键时刻还是只会为宫泽着想。
就这一点而言,姬樱也是无法拒绝的。
“嗯。”
姬樱丢给温一舟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抬脚就朝宫泽的另一侧走去。
可比起迦兰的搀扶,姬樱才是直接打横抱走!
“嗯?”
“君上!”
宫泽自己也是一惊,迦兰更是在他耳边大呼,却怎么也追不上极影的步伐。
“呼……呼!”
宫泽的呼吸跟耳边的冷风一起呼啸而过。
直到姬樱抱着他飞檐走壁又纵身跃起后,宫泽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
“樱哥?”
宫泽被姬樱一路抱着来到宫墙城门处,任由他将自己抱坐在墙头之上。
“你当我跟那些愚蠢的老家伙一样?
静安君会被斩杀?呵呵,他被猪咬了都比被你杀掉的可能性大。”
宫泽:“……”
呃?这叫什么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宫泽脸色讪讪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先对着姬樱老实认错。
“我这不是为了欲盖弥彰嘛,诶……让他离开已经是不公平了,我……”
“好了,知道你善良可欺,难怪我要在你身边,不然你早就被人欺负了去!”
宫泽一听这话连眼神都澄亮起来,盯着姬樱双目放光。
“樱哥……你……你真的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么?”
姬樱低头对上这样一双无法拒绝的眼眸,上扬的唇角只勾起一轮弯月笑弧。
“这叫什么话?当初说要陪我的人怎么如今是要反悔么?”
宫泽听得大急,也不管眼下是什么场合,只抱着姬樱的脖子不撒手。
“没有!没有!我不后悔!樱哥也不要后悔!”
姬樱听得越发加深嘴边的弧度,他笑起来的样子简直让宫泽着迷的无法自拔。
城门楼下,一辆马车早已消失在尽头。
而城门楼上,相互拥抱的两道身影则是成为了永恒。
史记——
大苍国二百五十五年,泽帝斩杀自己的小叔叔静安君。
至此亲临朝政,独揽大权,成为皇族之中唯一血脉,再无人敢对其不利。
泽帝临朝,必有少将军辅佐,两人早已形影不离,形同一人,亲密无间。
此后数十年,少将军此乃大苍国第一将军,陪伴泽帝终身。
而关于两人之间的传说更是成为大苍国史上的神话,经久流传,生生不息,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