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魔尊转世的第二十年，我改了自己在生死簿上的寿元。
阎王问我，“青桐上仙，萧怀瑾的寿元还有五十年，您这一走，怕是萧国昌盛不保。”
我的目光坚定，“按我说的办。”
一道金光闪过，生死簿上我的寿元不足一月。
而一殿之隔，萧怀瑾还在与人觥筹交错。
我推开殿门，定北候的女儿慌张的躲在柱子后面，萧怀瑾却当着我的面牵起她的手。
“无碍，你是忠烈之后，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倒是皇后，善妒成性，禁足一月不得出门。”
我微微一笑，跪在地上，“臣妾德行有失，求皇上废后，封定北侯之女为新后。”
那夜，萧怀瑾发了好大的脾气。
01.
萧怀瑾已经有月余时间未上朝了。
前线战事吃紧，每天堆积的折子宛如山高。
我只好拖着病体昼夜不分的替萧怀瑾批复奏折。
终于，边关大捷，我也累倒了。
“皇后娘娘，您歇歇吧，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奴婢真担心您的身子。”
彩云端着药过来，我正发着高烧。
脑袋有千万斤沉，可我还是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今天皇上要宴请群臣，犒劳边疆的战士，我身为皇后，不能不出席。”
“彩月，给我条帕子，我擦擦脸。”
彩月递来了帕子，脸上的表情却欲言又止。
待她扶着我出了宫门，我才知道，今天的晚宴被萧怀瑾取消了。
理由是定北侯父子皆在边关战死，不宜举办宴会，举国上下，当为定北侯一门及战死的英烈缟素。
我应当信萧怀瑾的话的，毕竟自皇城往皇都望去，一片缟素。
可当萧怀瑾所在的乾清宫传来欢声笑语后，我的脸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走到殿门外，阿乔的娇笑声响起。
“陛下，您为臣女父兄举国缟素，臣女感激不已。”
“只是陛下已命令禁止全国宴饮，却和臣女在此处饮酒作乐，要是传出去，臣女岂不是要背上祸国殃民的大罪？”
“谁敢？有朕在，你无须担心。”萧怀瑾声音霸气，将阿乔揽入怀中。
“阿乔，定北侯父子已死，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辱你，你也莫叫朕陛下，唤朕怀瑾。”
“怀瑾……”瑟缩在萧怀瑾怀中的人儿一片娇意，我的心却像是裂做了五瓣。
猛地推开门进去，阿乔立刻躲在了柱子后面，只有一抹裙摆有意无意落在外面。
我的目光落在萧怀瑾身上，开口意味不明说。
“皇帝真是好兴致，举国缟素，自己却躲在这喝闷酒。”
我是想给萧怀瑾一个台阶下的，他是皇帝，是整个萧国的门面。
可萧怀瑾却像是被戳中了尾巴，瞬间跳脚道。
“举国缟素又如何？朕是皇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定北侯父子才刚死，边关的战事也才刚……”
我还想开口再劝，萧怀瑾的面上却有了恼意。
“莫要和朕提定北侯一门！”
我劝不动萧怀瑾，只好开口，“皇上，宫中人多眼杂，皇上已经有数月不理朝政了，若是传出去……”
“你是在威胁朕吗？”
萧怀瑾的眼危险的眯在了一起，下一秒朝着柱子后面的位置伸手。
“阿乔，过来。”
柱子后的女人瑟瑟缩缩，最终还是低着头走出来向我行礼。
“臣女阿乔见过皇后。”
萧怀瑾却扶住了她，不叫她向我行跪拜之礼。
不仅如此，他还一脸挑衅的看向我说。
“皇后不是想知道朕为何饮酒？阿乔是定北侯遗孤，她父兄战死，朕理应抚恤英烈之后，如此般，皇后可满意了？”
我说不出话来，只将复杂的目光落在阿乔身上。
她向后退了一步，打翻了琉璃盏，碎裂的玻璃扎进了她的手心。
萧怀瑾立马心疼的捉起了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臣女只是害怕……”
阿乔开口，下一秒，萧怀瑾立刻扭头斥责我道。
“朕不过是抚恤英烈之后，皇后就如此善妒！”
“这般嘴脸，实在难堪母仪天下四字，来人，送皇后回宫，禁足一个月！没有朕的口谕，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看着萧怀瑾面上暴怒的神情，我忽然就累了，跪下主动开口说。
“臣妾无德，不配居皇后之位，恳请皇上废后，另立新后。”
02.
阿乔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喜，萧怀瑾脸上的怒意却比之前更甚。
抄起旁边的酒杯狠狠砸在了我的额头上。
“你是在威胁朕？”
额头被玉器砸中，立刻流出了血。
血水模糊了我半张脸，连面前萧怀瑾的面容都变得恍惚了起来。
我立刻开口，“臣妾不敢。”
萧怀瑾在看到我额头上的血迹后，想动身替我擦去，阿乔却捉住了他的袖子弱弱开口。
“陛下，臣女晕血……”
说着，立刻如小白兔一般晕倒在了萧怀瑾的怀里。
而萧怀瑾伸出的手也终于缩回，抱起阿乔直奔御医太医殿。
“皇后娘娘。”彩月伸手扶我，我的身子却晃了晃，直接晕了过去。
我昏了三天三夜，再醒来正是午夜时分。
嗓子哑的厉害，我吃力的唤了声彩月，刚眯着的小丫头立刻过来，倒了碗清水给我喝。
她眼红的像兔子，眼泪也和不要钱似的从眼眶中接连滚落。
“皇后娘娘您总算醒了，那小贱蹄子仗着自己受皇上宠爱，霸着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不肯放。”
“奴婢去请了好几次，全都被皇上身边的人赶了回来。”
“若不是章侍卫学了点医术，偷偷出宫给娘娘带了几味药回来，恐怕娘娘……”
彩月越哭越伤心，我却早已习惯。
萧怀瑾和阿乔在一起的事情不算秘密。
月余前他称病不肯上早朝，我也去看过几次，却发现他并不在宫中，而是找了个傀儡替他躺在病榻上。
我在萧国数年，也算是有点人脉，打听到萧怀瑾的去向并不算难。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和定北侯的养女厮混在了一起。
当年萧怀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仿佛还在眼前，我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染透了面前的锦被，彩月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我现在就去请太医。”
她慌慌张张的出去，眼眶比之前还要红的回来。
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比之前破了好几道，那是御前侍卫的鞭痕。
我心疼的抱住彩月，她却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娘娘，都是彩月不好，彩月没用，娘娘您罚彩月吧！”
我冲她摇摇头，摸着她的脸怜爱开口。
“我没事，章侍卫，你带彩月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寂静的大殿里，只剩我一个人，我唤了阎王出来。
“阎君，我还剩多少寿元？”
看着我惨白的脸，阎王不敢说话，翻了翻自己手中的生死簿，这才开口说。
“您是上仙托生，还有五十年的寿元。”
五十年……
可真够长的。
但我却倦了，开口说，“替我改改吧。”
“改的短命一点。”
阎王的笔却迟迟不肯落下，“青桐上仙，萧怀瑾的寿元还有五十年，您这一走，怕是萧国昌盛不保。”
我却很坦然，“按我说的办。”
一道金光闪过，生死簿上我的寿元不足一月。
我满意点头，望着乾清宫的方向，那里依旧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我忽然觉得很累。
03.
我和萧怀瑾并非只有这一世的缘分。
他是魔尊，我是天界的青桐上仙。
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却在神魔大战上相遇，我拼死迎战，落入圈套，命不久矣。
危急时刻，是一只大鹏鸟展翅让我抓住它的脚，将我带离了陷阱。
我身负重伤，要西天的婆娑果方可救命。
只是那婆娑果有神鸟守护，从未有人得手。
大鹏鸟为我独闯西天，七天七夜后全身羽毛尽数脱落，身上伤口无数，却从口中吐出了能救我命的婆娑果。
我活了下来，大鹏鸟却命悬一线。
为救他，我向太上老君讨了一枚仙药，并和大鹏鸟私定终身。
天帝知道大怒。
九重天上，重兵将我押在大殿之上，天帝问我，可曾知那大鹏鸟就是魔尊萧怀瑾本人。
我回，“我不在乎。”
天帝怒意更甚，“可神魔之战因他而起！”
“青桐，你是上仙，更是天界的战神！若你和魔尊在一起，你让本帝如何治理这三界？”
关键时刻，是萧怀瑾杀进九重天，愿意为我休战。
但天帝依旧不肯松口我们的婚事，“神魔有别，你们不合适。”
萧怀瑾便封了一身魔力，自请堕入轮回，以证对我的昭昭之心。
我放心不下萧怀瑾，与他一起来到了凡间。
陪着他长大、出征、建功立业，推翻暴政建立萧国。
我至今还记得，相守二十年，我无所出，群臣以此为由堵着萧怀瑾，要他为社稷考虑，招纳新妃。
萧怀瑾暴怒，执着我的手开口。
“朕这一生戎马半生，每逢危机都有皇后陪伴在身侧！”
“皇后不孕，乃是因为她替朕挡枪伤了根本，朕早就允诺过她，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众爱卿如此相逼，是否是要朕做背信弃义之人？”
“至于皇嗣，朕会从宗亲中挑选适宜之人，不用各位操心！”
扭头，萧怀瑾将我拥入怀中，“青桐，放心，朕就算死，也不会背弃于你。”
“如违此誓，天打五雷轰！”
忠贞誓言，犹如昨日。
或许天帝说的对，我与魔尊萧怀瑾，本就是异途。
禁足的生活很无聊，算了算我还有月余的寿命，我将彩月拉到跟前，问她可愿意嫁给章侍卫。
彩月还以为我是要赶她走，立马红着眼眶扑到了我面前。
“娘娘，彩月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彩月不想嫁人，彩月只想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
我也舍不得彩月，可萧怀瑾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若我死后，他真立了阿乔为后，阿乔必然要为难曾经跟着我的彩月。
与其让她在宫中蹉跎一生，不如早点出去嫁人。
章侍卫我也算熟悉，肯在我这个皇后失势的时候还尽心尽力帮衬的人，不会差。
彩月最终还是同意了和章侍卫的婚事。
但要等到我的生辰之后才肯出宫成婚。
我算了算，我的生辰在七日后，倒也等得了。
这七日，我亲手为彩月缝了凤冠霞帔，倒也算我对她的一点心意。
但我没想到，萧怀瑾的新宠，会如此放肆。
这日我身子不爽快，躺在床上休息。
一群宫人乌泱泱的闯进了我的寝宫，嚷着要搜宫。
04.
阿乔挡在我面前，一脸愤怒。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寝宫！你们凭什么搜宫？”
来人却格外嚣张，“皇后娘娘又如何？我们阿乔姑娘丢了东西，哪怕是太后的寝宫都搜得，更何况她一个不得宠的皇后！”
“让开！”
彩月被推倒在地，额头磕出好大一个包，我不顾自己带病的身体，急急跑下来扶住她。
“彩月，你怎么样？”
屋内已经一片狼藉。
我的所有东西，哪怕是压箱底的嫁妆都被翻了出来。
随意扔在地上，任人踩踏。
阿乔带着人站定在我面前，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得意。
“皇后娘娘勿怪，臣女丢了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皇上特许我搜宫翻查。”
我没做声，目光落在阿乔隆起的小腹上，看痴了神。
我难有孕，萧怀瑾曾安抚我说，自己不喜欢小孩。
在一起二十余年，他始终不曾和除我之外的任何女子亲近。
我原以为，他的话是真的，没想到……
却是我自作多情。
愣神间，有人翻出了我缝给彩月的凤冠霞帔，我立刻上前阻止，阿乔却先我一步拿走了它。
手抚过上面精致的绣线，她的眼中满是嫉妒扭曲。
“还我！”
我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阿乔却猛地一把撕烂了面前的嫁衣。
精致的发冠被她扔在地上踩啊踩，我愤怒的上前想要推开她，奈何我的力气太小，没成功不说，反而被她狠狠踩在地上。
“这是怀瑾给你的对吧？他都已经不爱你了，你还藏着这些做什么？”
“来人，把这些碍眼的东西给我抱到宫门口烧了去！”
“不要！”我出声阻止，可熊熊的大火燃起，很快将精致的嫁衣吞噬。
我被宫人死死摁在地上，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大火熄灭，我疯了一般冲向那片灰烬，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我扭头就甩了阿乔一巴掌。
这一次，她没有躲。
我还在奇怪，身后却响起萧怀瑾的怒喝声。
“皇后！你在做什么！”
萧怀瑾一把将我推倒在地，我的头狠狠撞在旁边的石墩上，血流了一地。
我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极速的流逝，我怕是撑不到彩月出嫁的那天了。
可我给她的嫁衣还没缝完，我还没看到陪了我半辈子的彩月嫁人，我……
不甘心！
视线越来越模糊，我看到萧怀瑾像是对待一块稀世宝玉一样捧着阿乔的脸，温柔的问她有没有事。
然后下令将我宫里的宫人全部仗杀，一个不留。
至于我，萧怀瑾看着双眸紧闭、了无生气的我，一脸厌恶。
“皇后德不配位，不配统领后宫，传朕的指令下去，废后，送入冷宫，等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