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汐月微微睁眼，扫了一下正殷切看着她的粉衣少女，唇角微勾：“妹妹胆子倒是蛮大，秦夫人已经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我，妹妹不怕受到责罚？”
粉衣姑娘垂眸，长睫映在眼角的星星亮片上，风情掩不住：“大娘娘也是一时气话，三姐姐无需担心，想必过两天，母亲气消了，这禁令就解了。”
古汐月闭回眼睛，不再看她。
云茑萝抬眸望向这如神仙般的奇女子，手拢衣袖，凤眸微掩，与人对峙从容自若，威慑全场，私下又如此安静寡淡，她承认，她内心是钦佩的。
离园到了。
古汐月下车，对面过来一队巡卫，与接迎她的不同，这一批明显高贵些，都是墨色铠甲头盔傍身，手持长枪，领头的更是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夏卫见过六小姐。”
云茑萝正出到车头送古汐月下车，朝那巡卫微微颔首，立即介绍古汐月：“夏总巡，这位是新进府的三姐姐。”
那巡卫听罢，连忙抱拳屈身：“三小姐见谅，夏卫未识出小姐。”
古汐月自然是不搭理的，云茑萝连忙帮衬：“夏总巡这是从宫里回来？”
“回六小姐，是，刚送完老爷公子们回园，戊时前，对全府作最后一次巡视。”
“夏总巡辛苦，那我就不耽误您了。”
“小姐言重。”
“这位是云府巡卫总领，平日里负责老爷公子们的出行，以及全府的白日巡视。”云茑萝对着仍望着那群巡卫的古汐月介绍道。
“好生俊朗的公子，不愧是总领。”古汐月回过头来，浅笑着看向云茑萝。
“三姐姐慢走，妹妹就先行回去了，戊时快到了。”
这姑娘立即避开她的目光，辞了别。
古汐月看着云茑萝进了车，走了一会后，她又望向那群巡卫离开的方向。
这云府的女眷都是普通人，而男丁几乎都是有武力的，像这位巡卫头头跟之前那个管家，应该跟她武力差不多。
从她进城到这偌大的国师府，古汐月都没有看到修道之人，好像是不同种类的人，不会掺杂在一起一样，当然除了那个变态王爷不能算。
也可能是修道之人有专门的修炼之所，像阿咕说的伏灵宗。
这样，这云府，倒是很好对付了。
这一个晚宴，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只有一点点疑惑了，她借用云沫白身份一用，这些事自然是要帮她做的。
古汐月转身朝离园门口走，此时，又来了一辆车，出来几个家丁，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丫头抬了出来，也没向她称呼，径直送进园内就走了。
古汐月回到厢房，没有先去看那丫头，而是一边先卸下妆饰。
“小姐，我来吧。”远远跟在后面走着回来的丫头到了。
古汐月没有理会，仍是自己动手。
只是刚拿下一个头饰，丫头就跪在了古汐月旁边：“请三小姐责罚，冰草本想帮三小姐，却不曾想反而弄巧成拙，冰草错了，只是……只是冰草是真心想帮三小姐的。”
“你何错之有？”古汐月语气平和，继续取着头饰。
“错在冰草不该多嘴，冰草以为大夫人会相信冰草的解释，不成想是这样……”小丫头垂着头答。
“你很聪明。”
小丫头惊得抬起了头。
“比那丫头聪明多了。”
小丫头虽然觉得不可置信，但还是心头一喜：“奴婢若是聪明的话，会想个更加周全的法子，而不是弄成这样……”
“没有挨打，就是最好的证明。”古汐月取完了头饰，在取耳线。
小丫头被古汐月这样的肯定弄得有些不知是从，羞得又低下了头：“奴婢不过侥幸罢……”
“了”字未说出来，她的下巴就被一只凉手抬了起来。
背着光，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可那冷冷的几个字，足以吓得她瑟瑟发抖。
“不过，你这小聪明耍到我头上来了，我可就不如那位夫人那般仁慈了，”她的下巴被抬高了些，“我可是给了你选择的机会的。”
“啊！！！”
那丫头被一巴掌甩到了门口，猛喷出一口鲜血，牙都吐了几颗出来。
“侥幸在我这里也是没有的。”古汐月扔掉手里带血的玉簪，起身开始褪裙衣。
“三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求三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那丫头不顾划得皮开肉绽的脸颊，拼命磕头。
“去将那丫头唤醒。”
古汐月套上一身棉衣，虽说觉得不冷，但她还是不敢松衣服，她几乎冻了一整天，意外竟然没有发烧，她不敢再松懈。
她是一冻着，立马就要发作的人，几乎没有潜伏期。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那丫头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出了门。
古汐月看见床上已经只剩一床薄被，炭火悉数撤走了，地暖也断了供，这些也自然在意料之中，既然选择了气她们，这些代价是必须付出的。
没有什么事是可以两全其美，所以凡事才有了选择。
只是，叹气的总是阿咕。
“大夫人……放过……三小姐了吗？”
古汐月一走到两个丫头住的偏房门口，就听得里面传来虚弱的问话。
“见过小姐。”那被古汐月刚扇了一巴掌的丫头，快速走到古汐月面前行礼。
古汐月朝她扬了扬手，她就乖乖退到屋外去了。
“见过……小姐。”
仙草想支起身子，被古汐月按住额头止住。
“小姐……没有被赶走，真厉害。”
仙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已经看不出笑容，只是眼神里流露出的欣喜和意外，还是让古汐月看见了。
“叫什么名字？”古汐月立在床边，淡淡的问。
“奴婢叫仙草。”
“本名。”
仙草吃惊，勾了勾满嘴鲜血的小嘴，垂眸：“三小姐初来，可能不知，婢女是没有本名的。”
床边的人没有动静，仙草抬眸望去，她不知道这位小姐有什么魔力，她明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但是，她一见，就忍不住乖乖开口了：“恬萝，恬适……之恬，萝卜之萝，奴婢……本名恬萝。”
“恬萝姑娘……”
“奴婢如何受得住小姐这般唤我。”仙草激动得又直起了脑袋。
只是又被按下：“恬萝姑娘如何确信我是清白之身？”
没有受辱的痕迹，这点有一定的道理，但她一想到那只鬼，又觉得没道理了，不管他多么重的折腾她，一点痕迹都没有。
“奴婢相信小姐。”
仙草说完又望了一眼古汐月，只是马上吓得一颤：“奴婢其实是，其实是觉得不可能有人被侵犯过，还能如小姐这般从容，她们首先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不可能还……还选择活下来。”
这话倒是最有道理的，别说她们这个地方了，就是古汐月所生活的地方，这样的情况都不可避免。
“有道理。”古汐月微微点了点头，她头上的阿咕一动。
“为何选择站我这边？”古汐月继续问。
“不瞒小姐，奴婢有私心。”仙草知道没有什么心思是这位小姐看不出来的。
“奴婢即使只服侍小姐几个时辰，那奴婢也是您的奴婢，被打上了烙印，小姐若是被赶出府，奴婢接下来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仙草没有看着古汐月说，她对于她还是怯怯的。
“奴婢拼死站出来，为小姐一辨，小姐若是没有被赶出府，那小姐必定知晓了奴婢的衷心，最重要的是，奴婢就赌小姐应付得下来，以一次皮肉之苦换小姐来看奴婢一眼，值了。”
虽然这丫头没有看着她，但眼神里的坚定倒是很足，不过是跟另外那个丫头一样的心思罢了，只是她孤注一掷，而另外一位押了两边。
“那你这衷心有几分真？”
仙草偏过头，与古汐月对视，被打得充血的眼睛，这次眨都未眨：“奴婢不知道，奴婢认识小姐不过才几个时辰，说十分是假，光靠勇气奴婢也做不到这个份上，说没有也是假。”
“为何？”
“说出来小姐可能不信……”仙草轻笑了声，“奴婢喜欢小姐的眼睛，很漂亮，里面没有害怕，没有无措，没有踟蹰，没有悲伤，很强大的一双眼睛。”
她没有撒谎，古汐月看得出来。
她也见到过一双漂亮的眼睛，只是里面有害怕，有无助，有挣扎，而且尽是悲伤，无论是墨是赤，但它仍是一双强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