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了许久,雪都是这个程度的大小,古汐月虽然穿了这么些件衣服,但还是冻得脸颊通红,脚已经湿透。
风雪太大,视线范围最多也只有几米,以至于前面几米处有个朦胧的身影站在那里,她也看不清。
只是,她知道不是人。
古汐月还是不紧不慢的走近,是个穿了披风的身影,再近,是位女子,再近些,古汐月一惊,停了下来。
是位跟她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正静静伫立着,好像在等她,雪花落不到她身上。
头发凌乱,发饰摇摇欲坠,衣服也凌乱不堪。
脸色憔悴得很,眼睛布满血丝,悯满清泪,脸颊全是被扇过的红印,一脸的血。
鬼魂刚出现的时候,会以人身死亡那刻的样子呈现。
即使穿得那么厚,也有血浸透了她的裙。
看她的站姿,这双腿恐是在临死前被打断了,即使成为了鬼魂也好像站不稳,双手也无力垂着,血肉模糊,指尖处也都是血。
这还是她看得见的部位,那些看不见的部位,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那深陷的眼窝,那还在微颤的身体,完全表明她不仅仅遭受这些。
凄惨得没法看。
难道那只鬼,为了扒人家的衣服,竟然把人弄得这样惨死?!
她绝对相信他能做得出来!!!
古汐月捏紧了拳头,怒火立即聚起来。
但她没敢继续向前,她穿了她的衣服。
许是见她站定了,那姑娘朝她走近了些,真的是巍巍颤颤,风吹就倒。
古汐月上前扶了一把。
她眼里的怒火立即蹿了出来,她看见这姑娘白皙的脖颈上,满脖子的红印。
这若温水般的姑娘竟然还被那个禽兽侵犯了!
他对别人也是这样下手,一时一刻都忍不得!难怪回去看她跟看木头似的!
古汐月觉得血液瞬间蹭到了头顶,全身因为生气的缘故,竟然开始发热起来。
她好像从没这么生气过,就算是那只鬼这么对她,她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汐月姑娘吗?姑娘真是世间第一美人的模样呢,这套衣服,比沫白穿起来好看多了。”
“是他杀了你?!”
古汐月几乎没有听见那姑娘说的话,她深呼吸了几口气,闭眼了好一会,才忍住怒气,阴冷的问起来。
娇弱的姑娘一愣。
连忙摇着挂满血迹的手解释起来:“没有,没有,姑娘误会了,那位大人借沫白的衣服,让我在这里等姑娘,说姑娘可以帮沫白的忙以做回礼。”
“当真?”
古汐月不信,她怕她是不敢说。
“当真的,当真的,那位大人很好,断不会杀我的。”
“很好?”
这下古汐月更加不信起来。
“是的,是的。”
“怎么个好法?”古汐月眯起了眸子。
怎么更加生气呢,不是他杀的是好事啊。
不知道是不是古汐月看错了,她看到这姑娘听到她的问题后,双颊竟然有些羞红起来,一定是原本的血染了的。
只见她垂下了眸,为难的答:“那位大人不准我多说其他无关之话。”
云沫白抬起眸来,马上吓得差点摔倒,连忙赔礼道歉:“沫白的身子脏了,让姑娘穿沫白的衣服,委屈姑娘了。”
古汐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情绪转变得这么快,这姑娘都这样了,她还要脸色不好的吓她。
她立即调整情绪,“无碍,多亏了姑娘的衣服。”
这姑娘听后还是立即补充道:“那位大人只取沫白的外衣,外衣是干净的,姑娘可否稍稍放宽心?”
难道她现在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吗?
“他说让我帮你忙做回礼?”
古汐月转移话题,免得这姑娘要一直受惊吓,她临死前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以至于,她话语稍稍重些,她就会吓得一颤。
“嗯,可……可以吗?”
清澈如水的眼眸,映出无比的殷切,好似生怕她不答应帮忙。
样子可怜得,她本还要问一句“他是这么轻声细语跟你说话的?”,但又被憋了回去。
“什么忙?”热气从古汐月的朱唇处流出,悠悠然至消失不见。
殷切的眼神,瞬间化作喜悦,那笑也是真心的了,“沫白想请姑娘帮忙送一封信。”
说完,又殷切的望着她。
只是送一封信,这与给了她衣服穿,救了她一命相比,微不足道。
于是,古汐月,问:“姑娘还有哪些心愿未了?”
那姑娘连忙轻轻摇头:“多谢姑娘,沫白只需姑娘帮忙送一封信就好了,其他的……”她低下了眸,“沫白没有其他的牵挂。”
后面这句话,寂寞如雪。
“好。”古汐月沉声应下。
古汐月看着这位姑娘吃力的蹲下,好像蹲不住,最后只好改为跪着,用树枝在雪地里,缓缓写着,眼泪如细雨,无声落下。
字字情,声声泪。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原来这些字凑在一块,看了就能让人泪目。
“沈慕青启”
“炎昭二百二十年,七月十六,沫白被迫归大家,结亲他人,等不及青君归,沫白亦勇气可嘉,奈何终究冲不破这桎梏,青君可否不要怪罪……”
她拾掉眼角委屈的泪,才继续:“前路迷惘,沫白不知归处,惟愿清明稍许,青君可否不怨娶沫白之人,他也如你我,锁着桎梏……”
多么有气度的姑娘,古汐月垂眸望着,实属可惜了。
“青君在外,多加小心,切莫再故意惹伤,沫白再不能候君,再不能敷药,再不能盼,再不能见,再不能爱了……”
她顿了很久,才换了一行:“感谢相遇,沫白珍视,与君此生缘至此,后生缘转他人,青君可否原谅,好生好生过,来生,青君若还愿,沫白来寻,天涯海角……”
“云沫白敬上”
古汐月披风帽子上的绒毛都被雪给盖满,压得有些重。
这个世界的,爱情,都是这么重,甚至超越生死,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姑娘,这是沫白的字迹,不如笔写的清晰,如若被问,说代笔也可,他认得出是我所写的。”
古汐月望着那又微笑起来的姑娘,不解:“为何不告知真相?”
这位姑娘已经去世了,即使告诉那人她出嫁了,都是很容易就会知道的。
姑娘垂下杏眸,望向那几行清秀的字,带着万幸的笑容,回望古汐月。
“姑娘有所不知,青君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而我,虽然是大家之人,这次也是第一次归家,这么好的衣裳,沫白也是第一次见,沫白的大家,不是他可以打探到消息的地方。”
“我也并未告诉他,我所嫁是何人……”她又垂下眸,“也是为他好。”
古汐月也是后面才知道,这所谓的大家是个什么样的派头。